您看着給點兒錢算了

　　??周末家裡打掃衛生，收拾出來舊報紙等很多可回收的廢品，扔了實在可惜，在旁邊一直幫忙的丈夫，便給門衛室打電話，求值班員叫一個收廢品的上樓來。

　　??大約一刻鐘的工夫，值班員來電話告訴我們收廢品的人馬上就到，剛放下他的電話，已經有人在按門鈴了，我們開了樓道的門，就隨手打開自己家的屋門，等人上來，好半天才聽到樓下傳來越來越重的腳步聲和呼哧呼哧的氣喘聲，當聲音以最大分貝逼近門口時，一位高個子臃腫的老人出現在我們眼前，只見他穿一身很髒的破舊黑色中山裝，拎着尿素袋子的大手漆黑皸裂，我分明看見他那雙手隨着氣喘在哆嗦，他的臉不知道是胖的還是有些浮腫，滿臉是那種不健康的猩紅顏色，他一直沒顧上跟我們搭話，卻一直在那裡喘粗氣。

　　??看到他這樣，我的心裡不知道為什麼很心酸，我跟丈夫一口同聲溫和地請他進屋來坐下來歇歇，他下意識地望了一眼我們整潔的屋子，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笑着說：“不了，我不累，一會就好了。”我們也不好難為他，就破天荒動手幫住他整理那小山包一樣的廢品堆。

　　??他終於不似先前那麼牛喘了，我丈夫問他：“大爺，看您帶的工具，不像一個地道的收廢品的呀？”老人笑了說：“你真有眼力，其實我是揀破爛兒的，剛才路過你們門衛室，門衛說領導家着急找收廢品的，我一聽樓層這麼高，就不想來，可他偏勸我來，看把我給累的，呵呵。”我關切地問：“大爺，您多大歲數？”他用有些無奈的聲音說：“唉，七十多了。”我邊跟丈夫一起幫助老人繼續整理廢品邊好奇地問他：“都這麼大年齡了，怎麼還干這樣重的活兒？您兒女呢？您告訴我他們的電話，我通知他們來接您吧，不然這麼多的東西您怎麼帶啊？”老人從我丈夫手裡接過最後一摞舊雜誌塞進尿素袋子，他說：“來不了，我兒子開車跑長途呢。”我哦了一聲，又問他：“跑長途該很賺錢的，您怎麼還出來幹活啊？”老人搖頭說：“沖他們張嘴要錢花，還不如我自己出來掙容易呢。”我和丈夫聽到老人這樣的話，頓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為了給老人的兒女開脫，我想了很多理由，可沒有一條可以站住腳，也就是說，無論有什麼借口，只要他們沒有喪失養家糊口的生活能力，就不該讓這麼高齡的老人出來干這麼重的活兒。我怎麼也弄不懂，我們的父母可以用瘦削單薄的肩膀扛起一個家，能養活一大群兒女，而一大群很有能耐的兒女，卻為什麼就養不起一對要求並不高的年高父母呢？何至於在他們風燭殘年了的時候，還要疲於奔命啊？烏鴉尚知道反哺，難道我們高級動物的人類還不如烏鴉了嗎？

　　??我正在鬱悶中思考着，老人和丈夫已經整理完了那堆廢品，我丈夫對老人說：“別稱了，挺費事的，您就看着給點錢算了。”我懂得丈夫同情老人的那顆善良的心，他跟我想的一樣，我們是不能讓老人失去自尊，才沒把那堆東西白送給他的。

　　??整整收拾了鼓鼓囊囊的兩尿素袋子東西，看着有些為難的老人，我丈夫又說：“您等等，正好我去樓下辦事，順便幫您帶下樓吧。”老人感激地說：“那感情好了，你們真是好人哪。”

　　??望着跟在丈夫身後踽踽而行的老人高大卻不健朗的身影，我的心很沉重，比他的身子和腳步都沉重。

　　??我想，我是沒有權力枉斷老人兒女的對錯，反正，如果是我父親，即便我生活再艱辛，我也絕對捨不得讓他出來遭罪傷心。

　　本散文作者：月移花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