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們一起走過的單純

　　那些年，我們一起走過的單純

　　文∕魯牧之

　　當故事還沒有結尾的時候，曾經睡了很長很長的一覺，從這個天亮睡到了下一個天亮，也做了長長的一個夢，夢中整個世界都是黑暗的，那裡的人都很模糊，像定格了一樣，像一個無聲的世界，在那裡能嗅到夏天的味道，風是暖暖的，吹拂到臉上也是暖暖的，當我正沉浸於這個溫暖的世界里的時候，天空卻飄灑着細雨，於是人都消失不見了……

　　我是喜歡雨天的，喜歡在雨中漫步，但無人的世界，又確實令我害怕不已。深深的恐懼感，不斷的撕扯着我的神經，我躲進在自己心靈的一個遙遠角落，沒有希望，也沒有悲傷；沒有現實，也沒有幻滅。無所謂未來，現實只留下了這個空洞的概念，我把它丟在身後，摔得粉碎。真正的孤獨跟痛苦、絕望、慘痛都沒關係，真正的孤獨卻能讓我心平氣和，讓我意識到我不能依靠別人得到快樂、充實、救贖。世界上其實根本沒有感同深受這回事，你萬箭穿心，你痛不欲生，也僅僅是你一個人的事，別人也許會同情，也許會嗟嘆，但永遠不會清楚你傷口究竟潰爛到何種境地。所以，無所謂把血痂撕開讓人參觀，針不刺到別人身上，他們就不知道有多痛。

　　我是一個極度感性的人，有時候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個陰雨天，或者一個不爽的情節都會影響我的情緒。我需要孤獨，同時又有一種恐懼。我突然進入一種巨大的空虛寂寞中，心情變幻無常，早晨起來是天堂，一個小時后就到了地獄。有時候做得一些自認為很有意義的事情，卻成了別人茶餘飯後的笑料，我想這便是孤獨吧？所謂孤獨，就是你面對的那個人，他的情緒和你自己的情緒，不在同一個頻率，所有的話語都是自言自語，所有的沉默都是無聲抗議；所有的淚水都折射着隱忍，所有的歡樂都是自欺欺人。或許有的人生來就是孤獨，又何苦闖進人群自取其辱。

　　我討厭別人投來的厭惡的眼神，但我卻不想憤怒，憤怒是一種毒藥，它從內部噬咬着你。你以為你可以把憤怒當作一種武器，來攻擊傷害過我們的人。但是，憤怒是一個彎彎的刀刃。我們去傷害別人，實際上卻傷害了自己。既然這樣，我寧願選擇忘記，我從來不是那樣的人，不能耐心地拾起一地碎片，把它們湊合在一起，然後對自己說這個修補好了的東西跟新的完全一樣。一樣東西破碎了就是破碎了，我寧願記住它最好時的模樣，而不想把它修補好，然後終生看着那些碎了的地方。

　　曾幾何時，我也總是很天真，總是遐想於遠方的幸福，但世俗的無奈、生活的可悲，讓我愈來愈發覺，未來很遠，遐想無邊，我曾設計出最完美的人生之路，卻很少有過走到的地方，夢想顯得遙不可及，未來也是一片迷茫，生命不多，就這一次。一次多久，就這一生。一生不長，轉瞬滄桑。我不知道，一個人需要參透多少的禪機，才能巧妙地度過這一生，但我相信佛法，我相信上天的旨意，發生在這世界上的事情沒有一樣是出於偶然，終有一天這一切都會有一個解釋，這佛光閃閃的高原，三步兩步便是天堂。

　　曾經在某一瞬間，我以為自己長大了。但是有一天，我終於發現，長大的含義除了慾望，還有勇氣、責任、堅強以及某種必須的犧牲。在生活面前我還只是個孩子，其實我們從未長大，還不懂愛和被愛。許多人的所謂成熟，不過是被習俗磨去了稜角，變得世故而實際了。那不是成熟，而是精神的早衰和個性的夭亡。真正的成熟，應當是獨特個性的形成，真實自我的發現，精神上的結果和豐收。

　　我們這代人，帶着一身的殘缺來到這個世界，在不同的戰場上，撿回屬於自己的碎片。可誰也記不得原先的摸樣。於是在別人的碎片里，我們尋找自己的笑容；自己的碎片上，反射着別人的淚光。我們不肯探索自己本身的價值，我們過分看重他人在自己生命里的參與。於是，孤獨不再美好，失去了他人，我們惶惑不安，最終卻也失去了自己。

　　現在的我不再年少，已到了奔三的年紀，告別了那些單純年月，我得想辦法掙錢養活自己了。一路走，一路丟失，一路得到，一些事情漸漸變得淡滅，我知道它存在過，但卻已經忘記怎樣的存在過。在一回首間，才忽然發現，原來，我之前的種種努力，不過只是為了周遭的人對我滿意而已。為了博得他人的稱許與微笑，我戰戰兢兢地將自己套入所有的模式所有的桎梏。走到途中才忽然發現，我只剩下一副模糊的面目，和一條不能回頭的路。再也找不回那些最純粹的東西，這才是我所懷念的，再深刻的傷痕都會隨着時間淡忘癒合，只有曾有過的真摯快樂會永存在記憶中，愈久愈誘人。現在我們能夠做的，是找一個靜靜的地方，讓自己靜靜的思考，明白該如何做，才能夠不讓珍貴的東西，重要的人再次失去，明白該如何做，同樣的錯誤不會再次發生。從中吸取經驗，吸取力量，繼續堅定的前行，尋找喜歡的東西，碰到真愛的人，去做正確的事

　　我喜歡過着整飭，有序的生活，每天規律的起居，做事，寫幾個字，讀幾本新書。晚上上床時會感覺自己越來越厚實，好像長出了一片新葉。同樣，對友情，愛情，也喜歡這種穩定累積的意義感。就是隨着時間的逝去，你知道有什麼變重了，長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