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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對個火

手機:M版  分類:散文欣賞  編輯:pp958

  歷史上香煙素來是文人政客的象徵,給人一種脫俗感。但一想到朱自清林語堂老舍等一系列騷客秀才為香煙大唱頌歌,想到當今各種文化名人叼着煙拍照片的吊樣,還有各級官員中華玉溪往外掏的場景,心裡不免覺得酸腐俗氣。

  這裡不談知識分子的酸煙。

  歷史學家吹牛說,遠古時候就有香煙了。但自有史可考,香煙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只是牛逼人物才受用得起的,平常人偶爾燒燒土煙葉就算不錯了。在中國,香煙走向基層從民國開始,煙癮在當時窮困潦倒的知識分子間迅速傳染開來。真正走進尋常百姓家,還得是解放之後。那還不是什麼時候都捨得抽,結婚時才捨得掏出幾包飛馬。稍微有點錢的城裡人也就大前門。現在你就分給工地的窮癟三,人家都不領情。連煙嘴都沒有,幾毛錢一包的破煙你也好意思哈。

  七八十年代,香煙得以在當時的年輕人,也就是我的父輩們的嘴裡顯露出了本色。弔兒郎當的叼支煙,有煙嘴沒煙嘴,大前門的紅塔山的各種雜牌的。汗流浹背呼哧呼哧的乾著活說著下流的髒話,最淳樸最有活力的市井窮困味充斥在煙雲里。其實就跟現在的我們抽煙一樣,知道什麼煙味不煙味的呀。這就是一嘴癮,另一種方式的偷懶炫耀和激揚。人們穿着灰不溜丟臟不拉幾的土氣衣服,疲於奔命。在這個壓抑而又活力四射,平靜卻又動蕩的年代里,香煙所扮演的角色滑稽而又真誠。熱鬧時抽煙是不可少的,人們得藉此將澎湃的氣氛更再升華一番。同時在工地漆黑的夜晚,“兄弟,對個火”這句話消遣的,卻是一個漢子堵在心裡頭最深處的傷痛空虛和寂寞。

  比之當年,今天的香煙,牌子種類翻了十倍,價格翻了十倍,買到假煙的幾率也翻了十倍。分煙分出假煙是最尷尬的,特別是在飯桌上。酒喝到一半,一個兄弟大方地掏出中華:來來來,抽根煙。我們打火機一點,一口進肺就知道是假的,並且還假的離譜,身體反應很大。有個抵抗力差點的登時臉色刷白的倒下了。最後在醫院門口問他哪兒買的煙,他紅着臉承認是十塊的假煙。

  我們沒怪他,只是覺得他實在有失我們打工小青年們的本色。要知道哥兒幾個窮癟三,抽差點沒事,但這種死要面子的事…那也太丟咱們窮混混的面子了。

  打工者抽的煙很野,都是貴煙中南海驕子之內的,不貴,超不過十塊錢,但都是短煙頭高焦油量重口味的。文人中也就魯迅還吃得消,當今的白面書生呡一口恐怕都得暈菜,變成真正的“白面書生”了。學校是煙鬼的搖籃,當初當學生時抽根煙都得躲廁所,看到體育生在操場上肆無忌憚地抽,心裡不禁大為欽佩:哇,好拽呀。出了學校后欽佩的方向就變了,比的是誰的焦油含量高。

  父輩一代都很反感自己的子弟抽煙,一來覺得有害健康又燒錢,二來看着嫌拽不正道。其實仔細想一下,除去每一代人都有的流氓地痞,真正抽煙的孩子才是好孩子。大多數孩子不抽煙並不是你管教有方,他生長在溫室,沒有任何事要愁心,煙對他們來說只不過是不需要。就像當年你們在外打拚一樣,煙就像一種寄託,消遣的是這個孩子堅強拼搏的內心最深處的傷痛空虛和寂寞。他們孤身在外疲於奔命,烏糟糟的社會裡也就只有一根鐵絲粗細的煙可以給他一點零上攝氏度的溫暖。

  我想到了一個跟我搭檔的司機,二十五歲,貴州農村一個人出來打工的。有一天我們幫老闆搶救倉庫被雨淋着的螺絲,拼死拼活幹了一個上午。結果中午老闆提供的伙食卻是些隔夜飯加醋拌黃瓜。分量一個人吃都不夠。

  吃完后我躲在廁所抽煙,心裡堵得慌。這時候搭檔也進來的,掏出一支貴煙在身上找火,半天沒翻着。我想把火機借他,他搖了搖頭,伸手把我嘴皮上粘着的煙摘過去。

  “兄弟,對個火。”

  宣叛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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