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你紅塵

　　昨天一上，便看到了信箱里有來信，打開一看，才知道是一位六十齣頭的老伯想找我喝杯咖啡，聊聊天。後面還附有聯繫電話。

　　原本不喜歡和陌生人接觸的我如約而至，見到老伯時，我有點緊張，還有些許靦腆。他招呼我坐下時，用很祥和地語氣笑着說，小夥子別害羞，不錯呢，幾次都弄得我眼眶濕潤。

　　然後他抬望着我說，孩子，要為心愛的女孩打江山了吧。

　　我說是的。

　　他說，我看了很不錯，很不錯，想講個故事給你，不知道你願意聽么？

　　我點頭。

　　他便接著說，是不是覺得打江山很難啊，一定要為她打下一片大大地江山才有勇氣娶她，給她風風光光的日子啊？

　　我說，是的。

　　他擦了擦眼鏡，說，我那個時候也這樣想的。

　　你不知道，我年輕的時候和一個姑娘談地下戀情，偷吃了禁果導致未婚先孕，在那個年代是件要命的事情，所以必須打掉，可是那時候我身上基本上沒錢，頭腦一片空白，連見都不敢見她，後來她瞞着父母把家裡的牛趕到集市上賣了，然後喊我陪她一起進城上醫院把孩子拿掉，看着她從手術室出來的那刻，我雙腿發軟，想死的心都有了，想給她買個肉包子來吃，卻發現口袋裡根本沒錢。

　　拖着虛弱的身子回家后，她爸媽問她把牛牽到哪裡去了，她就是不吭聲，然後他爸媽將她往死里打，她就是不吭聲……

　　那時候我就在路上遠遠地看着，蜷縮着，沒那個勇氣過去為她承擔丁點責任，實在受不了了就跑到後山大哭。

　　老伯說到這裡眼眶紅了。而我，有些事情卻無可名狀，心一陣陣地被刺痛着，像生鏽的帶有缺口的刀子來回往心口上拉扯着，臉一直不停地抽搐，連忙跑去洗手間嘔吐一陣。

　　回到座位上，我看到了老伯的淚痕，可他卻關切地問我道，沒事吧，孩子，是不是身體出什麼問題了，我一直搖頭，搖頭，然後說，您說，您說。

　　老伯嘆了嘆氣，說，我那時候就想一定要為她打一個大大的江山，因為覺得虧欠她的太多了。就這樣，我一直不敢聯繫她，就是拚命賺錢，想開大公司，給她體面，讓她有花不完的錢。她說不在乎那些，我說我在乎，引產那件事情讓我現在還抬不起頭，我一定要給你一個天下。就這樣，她為了等我，被家裡趕了出來，因為我怕自己給不了她幸福，怕她跟着我會吃更多的苦，就一直不同意她過來跟我一起奔波，她只得自己找個房子，打點瑣碎的工，而我則如此逃避，再逃避，想着有錢了就有底氣了，結果她在我公司成立那天胃出血去了……

　　老伯突然喊我名字說道，寞琰啊，江山其實很容易打，可是愛人不再啊！以你的聰明要打下一個小江山輕而易舉，就是十個江山，我也相信你也打的下來，可是一個女孩是要你用一輩子時時刻刻去疼惜的，帶着她，比什麼都強，千萬不要借打江山之名，愛不起之名再委屈冷落你的愛人，你哪怕每天抽出一分鐘去疼惜她也好，知道嗎？

　　我拚命點着頭。

　　想起《東邪西毒》裡面歐陽鋒與洪七的那段話。

　　歐陽鋒說，你想去哪兒？ 洪七笑了笑說，去沒去過的地方闖闖，以後在江湖上你要是聽到有人說九指英雄，那就是我。

　　接着歐陽鋒狡黠地問道，那她（老婆）呢？張學友飾演的洪七非常滿足地說道，帶她一起咯，像你說的，事在人為，又沒說規定不準帶老婆去闖蕩江湖的。

　　張國榮飾演的歐陽鋒頓然黯淡了下來，他繼續着孤獨的旁白：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那女人喜歡洪七，可能是因為他夠簡單。看着他們走，我的心是妒忌的。曾經我也有過這樣的機會，不知為什麼，我卻放棄了。

　　帶着老婆一起闖蕩江湖，其實真的讓人羨慕乃至嫉妒，我相信我的她也願意這麼跟着我，被我牽着手，一起打江山的，只是我要好好保護着她，好好保護着。

　　甘願這麼肆無忌憚地為你抓住一縷紅塵，陪着你。

　　我知道諾言誓言都只是一句話，但是能用一生的守候來詮釋證明“不離不棄”這四個字的分量已經顯得比打江山重要多了，你可以離開，但我的紅塵里永遠都有你。

　　自己心愛的女孩，一定要好好愛。

　　多麼多麼地想拉着你手，給你溫暖，然後一起蹉跎得歲月都老去了，而我們依然風雨無阻的相愛。

　　想起了以前我母親生日，我送給她的幾個字：你的蒼老，我應該負責。一元復始，萬象更新。

　　現在覺得這話還能送給我生命中另一個最重要的女人。希望她老了，也許容顏不再，健康不再，但是還有我，還有我為她珍藏的那些永不褪去的美麗。陪着她的蒼老，陪着她的蹣跚，甚至陪着她的痴獃，就這麼劃過人世的風雨如晦，五彩繽紛。

　　送老伯走得時候，他踉蹌着步子，咖啡廳里的服務人員也許聽見了我們的說話，響起了《紅塵有你》王傑那帶有無限滄桑的嗓音。

　　我心的空間

　　是你走過以後的深淵

　　我情的中間

　　是你留下雪泥 夢和夢的片段

　　我夢的裡面

　　是場流離失所的演變

　　我淚的背面

　　依然留着一面 等你的天

　　紅塵有你 就有我無悔的泥

　　隨人間風雨遷徙 怨不了無情天地

　　那蒼天從不曾改變 留給我寂寞的誓言

　　走過人間千百回天涯 又回到深情的原點

　　那歲月再怎麼摧殘 我的心不會怕永遠

　　因為夢和愛不會忘記

　　紅塵有你 紅塵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