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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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沒回家了,總是惦念着奶奶的小院。

  小院雖小,可是個百寶箱。

  院牆外是圈年紀不同的杏樹,有個牆角還長着幾棵桑樹,靠路邊是一個打麥場。院牆已經破損不堪,都是用土壘起來的,有一段已經在暴雨中倒塌了,是奶奶後來用樹枝修補的。兩扇木門腐朽斑斑,在歲月中不知已經剝落了幾層。

  推開木門可是別一番景緻。一進門,左手邊是一顆葡萄樹,經過幾年的攀爬,已經繞到了旁邊的杏樹頂端。靠着它生長的是一顆名叫“六月仙”的桃樹,因為桃子在六月份成熟。挨着桃樹不遠,有一個近兩米深的坑,坑底有個直徑約二十厘米左右的洞,據說是穿山甲的傑作,這個便是小院的排水系統了。坑的一側露出很大一片樹根,是棵核桃樹。

  穿過右手邊的李子樹和一棵滿是刺的花椒樹,可以看到一口井,我也記不清楚它在那裡多久了,只是在有它的記憶時,就已經荒廢在那了。離井不遠處並排長着幾棵蘋果樹,歪歪扭扭的。

  奶奶房間一出來便是一棵嫁接的杏樹,樹枝已經伸到了屋頂,風吹過時總能聽到它和屋頂的瓦打架的聲音,這棵樹也為奶奶家那隻淘氣貓提供了通往屋頂的路。屋子兩側長滿了杏樹、水桃水和梨樹。

  在各種果樹密集環繞的兩塊幾米見方的地里,密密麻麻的栽種着各種蔬菜:辣椒、西紅柿、茄子、豇豆等擠在一起爭奪樹蔭下僅剩的陽光。另一塊地的周圍種着一圈甜玉米,裡面是紅薯和土豆的天下,偶爾在靠牆的位置還會種一排蔥。此外,這塊地還種過向日葵、花生和蔴。門口杏樹下不足一平米的位置還種着韭菜,旁邊長着一棵被稱為茶樹的樹(因為我也不確定它到底是不是茶樹)。

  自從上初中后,我便成了這小院的常客。這之前我很少去小院,只在逢年三十晚上才會和奶奶一起吃個團圓飯。那時和奶奶之間有些誤會,只是後來漸漸懂事了,也漸漸認識到了奶奶的孤單,慢慢對以前的事釋懷了。

  初中時,我開始住校,每周五下午才能回家,奶奶家是我回去的必經之路。每次回家時,奶奶已經早早地在門口等我了。夏秋時節,院子里各種水果相繼成熟,我便每周五將院里院外大掃蕩一次,每棵樹上摘一兩個果子,發現已經塞滿了一兜。

  搬個凳子坐在門前的杏樹下,將一顆顆果子和奶奶分享,告訴她那個果子是那棵樹上結的,講講學校的趣事,說說家裡的大小事情,聽奶奶數落數落爸爸和她怎樣的意見不合,那瞬間感覺爸爸成了淘氣的小孩。奶奶也經常給我講最近播了哪部電視劇,說這個人很可憐,那個人好可恨,其實我是壓根不知道那些電視劇的來龍去脈的,只是聽奶奶嘮叨嘮叨也覺得挺好。給奶奶讀《聖經》是我的必修課。奶奶不太識字,她說自己以前是大字不識一個,後來爺爺讓她上夜校,才識了些字。爺爺已經去世多年了,只是聽奶奶講起關於以前的事還是像發生在昨天一樣。奶奶也經常跟我抱怨,死老頭子把四個孩子丟給她,就一個人走了,我說您不也把他們拉扯大了嘛,你看我都能跟您鬥嘴了,奶奶說就你淘氣。

  每次回家前,奶奶一定要我帶上大包小包的水果及院子里剛能吃的蔬菜。我很喜歡吃西紅柿,奶奶便早早地將一周內熟了的西紅柿摘下來裝好,等着我回來。

  長在坑邊的那棵核桃樹可是有些年頭了。剛開始幾年,雖然開很多的花,卻總結不了幾個果子。經過奶奶的精心打理,這幾年可是碩果累累。從核桃開始有了些水嫩的仁開始,我就開始打它的主意了。用腳蹬去外面的青殼,用小刀將裡面的仁摳出來,輕嚼幾下,回味無窮,只是幾顆吃完,兩隻手已經被外面的汁液染的青黑青黑的了。杏子當然也不能倖免,從花謝之後剛露出的青芽起到它成熟,就不知道被我掃蕩了幾回,小院的杏樹上無一不留下我攀爬的痕迹。

  冬天時,小院便全然沒了生機,樹枝光禿禿的,蔬菜被枯草替代。只是下雪后就是另一番景緻了。院子白茫茫一片,連院牆上也被雪蓋掉了大半,陽光一照,亮閃閃的。房檐的椽頭掛着長短不一的冰柱,樹枝上的雪在風中“嗽”“嗽”落下,接上一把放進嘴裡,冰涼地牙齒打顫,卻又覺得一陣甘甜。

  只是這些情景都是奶奶在時的記憶了。大二的時候奶奶搬去了大伯家,父母忙着地里的農活,小院便荒廢了。奶奶走時還惦念着小院,說這些果樹正是要開花結果的時候了,自己卻要走了,當然她也知道這一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奶奶搬走後,我兩年沒去過小院。前年回家時,我在小院外逗留了一會。房子還是那樣,牆也依舊殘破,門鎖着,好空好靜,奶奶終究是離開了老屋,想起以前的種種,傷感湧上心頭,我悵然地拖着箱子離開了。

  後來和爸爸去摘花椒時,才再次踏進小院。院子長滿了草,連通往老屋的小道都被草鋪滿了,井旁的蘋果樹已經滿身蒼夷了。我傷感不已。摘完花椒后,爸爸進屋檢查房子有沒有漏水,我一個人將滿院的荒草拔了個精光,雖然滿身是汗,卻也很滿足。爸爸看着我不說話,我說我實在忍受不了這種荒涼。

  又兩年沒回去了,奶奶也在年前去世了,只是卻葬在了異鄉。知道奶奶去世的消息,我一個人哭了好久,奶奶之前跟我說,她死後希望就葬在小院的不遠處,說人都希望落葉歸根,只是她也知道自己肯定回不來了,談起這件事她總是很傷感。

  我想這個時節小院肯定又是荒草叢生吧,只是我還是時時記起那口躲在牆角的荒井,那棵懸空長着的核桃樹,那根攀爬到杏樹枝頭的葡萄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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