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蘇樹苗

　　家，最能使人留戀，即使快要出門前轉身看最後一眼的一定是家，因為去的地方很遠，所以想用不舍的眼神告個別；家，最能使人挂念，不論身在他鄉異域，還是街頭巷口，安靜下來時想到的第一個東西便是家，因為那裡存放着我最惦記的人；家，最能使人多愁善感，只要節日臨逢將至的前幾天，內心彷彿正在被蚊蟲莫名叮咬，煎熬痛苦也猶豫不決，所以學會了很多以前學不會的憂鬱苦惱。無論你是誰？無論你在哪裡？無論過得安好或無奈？你都會有一個時間想過家，也許只有幾秒鐘，也許只是一個念頭打過腦海，那麼你都和我一樣，有着一種戀家情結。我也說不清，這種戀家情結到底是什麼情結？，但是只要我活着，這心彷彿片刻都不在我這兒。

　　早些年在離家遠一點的地方讀書，一個星期回家一趟對我來說是一種天大的賞賜，一到這周上學的最後一天，下午的那兩節課壓根聽不進一個字，不管老師在講台上如何捶胸頓足也好，我的心根本不在那了。以前沒讀書的時候，覺得家是個監獄，時時刻刻想着怎麼逃離那個鬼地方，而且是越快越好。我以為逃離了那裡，父母就管不到我了，也不用聽他們嘮叨的話語了，自己可以隨心所欲做我想做的事了。後來，一星期回家一次，停留個兩三天還嫌少了，說家成了我的旅館，住了兩晚又得走了，滿世界的奔忙着，也不懂忙些什麼。每次出門前我都會轉過身來看看這間旅館，然後依依不捨的上了車，還把車窗搖下來不時的探頭出來多看幾眼，彷彿生離死別似的。之後，便是一個漫長的等待，把時間熬進每一道練習題當中去，恨不得二十四都在忙着，別讓大腦有空下來的機會想家，因為只要一想起家我就會感覺睡的床不如家裡的舒適，失眠到凌晨實在困得累了才閉上眼，那時候學校宿舍窗外的月亮每晚都會看着我，聽我說說家裡面發生過的事，一直到深夜它都疲倦了爬到林梢后打盹了我才算肯轉過身去對着牆睡去。聽舍友說我睡熟的時候會經常說夢話，喊着什麼他也沒告訴我，不過我知道一定是有關於家的，因為那個夢最真實了。奶奶覺得離家太遠的人心就會空，老的時候就會落下病根，這種病大夫都醫治不好，可能這種病很多人都會有，只不過醫治不好的是心中那份多餘出來的挂念吧！奶奶還說一個人想家不是什麼怪事，沒事有個家想終歸還是好的，不像可憐的人家都沒有想，那可真是白活了一回。起初我還是弄不懂這句話，後來才知道家其實每個人都有，只是到後來每個人又沒有了，像寓意着什麼，又像告訴了我些什麼，只是我沒有明說罷了。

　　現在，我離家更遠了，想家的念頭日益爬滿了我的心間，像藤蔓，緊緊纏繞着大樹那般結實。我也是讀書，也是依舊忙個不停，但沒忙得出個所以然了，漸漸的人也就消瘦了好多。上一次回去一趟，我母親驚異的指着我說兒子瘦了，可我許久沒回過家看過母親竟也發現她也慢慢瘦了，我是想家瘦的，母親是怎麼瘦的呢？最近天氣早上稍微有點冷，第二天我起來時母親已為我整理好去學校的外套和被子了，裝在一個手提袋裡整整齊齊的，還放了兩顆樟腦丸在衣服最上面那層。我站着猶豫了許久，就像個木頭人一樣站定定的，什麼也不說就在想很多東西，複雜着就如同碰到了什麼棘手的問題，此刻正在我心裏面糾結着。最後還是莫可奈何的走了，緩緩走出門口上了車卻沒有再要下車窗，因為門口站着一個人，我怕看到她揮手向我告別，我怕她再嘮叨兩句，我怕她叫我用功讀書，我還怕她流下眼淚。人生總是帶着分別離散，即使多麼不舍也由不得自己做主，有些東西該舍掉的遲早要舍掉，有些人該走的遲早是要走的，逞強這是顯得毫無用處可言。我走了，把家記得牢牢的；我走了，把挂念藏得深深的；我走了，連告別也這樣的無力。後來自己越來越忙了，連想家的時間都沒有了，想海綿擠也擠不出來什麼時間了，慢慢的家就真的成了旅館，慢慢的連房自己都來不及退，房卡還在手中緊緊的握着，扯着那份永遠的挂念，想回去再睡一個晚上的時間都沒有了。而跟父母，只有空閑下來時打個電話問候幾聲僅此而已，其他的都剩給了一大截一大截的短信。時間真的是一個得理不饒人的東西，生怕帶不走那幾個人總得想盡一切方法讓那幾個人走，不給留太長也不給留太久，頂多拖個十天半個月人就如同蒸發了一般消失了，然後才懂了“其實每個人都是有一個家的，只是到後來又沒有了”這句話的含義。我暫時還算幸運，有家還有點溫馨，我不想懂這句話可遲早要懂的，旅館住不長久，徘徊的街頭也不會停留太久，總還是被生活逼着走，總還是越走越追不上時間，最後家也沒有了。

　　每次回老家過節，有說有笑的坐在一起圍着桌子吃飯，一番暢飲過後還是得離開那裡，因為節日里最思家，小家回到大家聚聚，大家散后各自分成一小家一小家，在不同的地方過不同的生活，在不定的時間裡想着不定的那個人。都是在分別的時候，爺爺坐在院外手摸着拐杖哭，一邊口齒不清的說著記得常回來一邊淚眼婆娑的抽泣着像個小孩一樣。因為爺爺知道他老了，時間在拼了命催他，想見見子女而已，沒什麼別的願望比這更重要的了。家，始終有人操勞着，不會給生活將它弄亂，始終有人看護着，生怕被時間一個個帶走，其實誰都很忙沒時間像個陀螺一樣，其實也誰都有很多時間就是不想回家而已。因為事業因為愛情因為這未知的以後奔波着，可一直欺瞞這自己內心最初的渴望，就硬生生的忍住了一切咽下了所有。

　　如此遙遠卻又可以抵達得到，是那麼輕易給我們所擁有，就因為我們不懂珍惜不會呵護，把家像灘水一樣弄得到處四濺。有人為了爭財產，有人為了爭名利，有人為了爭時間，都忽略掉了家中那兩個為了爭你而花費一生的人，把頭髮染白融進那個家裡，就為了那個因為你而在的家，他們拋棄了所有榮華富貴，而我們，到底還在爭點什麼？

　　我也不懂我在寫點什麼？就知道我很想家，於是便沒有緣由的寫了。可能是時間告訴了我點什麼，我轉來告訴你們而已，其實你們都懂，只是不說了罷了，其實你們一定想家對不對？只是忙了忘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