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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蟲鳥

手機:M版  分類:優美散文  編輯:pp958

  我與蟲鳥

  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縣上鼓勵幹部蓋私房。那時我是縣報總編,城建局就給我批了一塊2分大的庄基地。我蓋起一座小洋樓。剛住進去,屋裡一股清清的水泥味道,院子里空蕩蕩的,回到家,冰鍋冷灶,趕緊生火做飯,沒有一點兒新居的滿足,倒覺得這新環境的曠寂。

  第二年春天,見燕子飛來,我用一隻舊草帽在陽台上給燕子吊了個現成的窩。燕子一點面子也不給,自顧自的飛來飛去,不肯光顧我的小洋樓。

  後來我在院子里栽了棵杏樹。

  農諺說,桃三杏四。經過四年的長枝拔冠,這年春節過後不久,我那棵杏樹就紅艷艷的了。又幾天,滿園春光。蜜蜂先來了,嗡嗡嗡不絕於耳,給我家過日子憑添些韻味。燕子這會才飛進我這個尋常百姓家。不過,它只是有時站在我給它吊的那頂草帽上吱吱的唱歌,整天飛來飛去的忙着壘自己的窩,成了我家一道很生動的風景。

  我家那杏的品種當地人叫“半邊臉”,快熟的時候呈黃色,熟透了就一半黃一半紅。一旦搭上了一點紅色,鳥兒就來了。起先是那隻像喜鵲一樣的羽毛黑白相間的大鳥,鮮杏讓它給嘗了。當人們發現今天有稍紅了的杏,明天去摘,就被鳥銜了。凡被鳥銜了的杏,都很軟很甜。看來鳥比人聰明,更比人嘴饞。麻雀最令人討厭,來時“嗖”的一群;飛去,留下滿樹爛杏。可是,這會兒我才體會到住單家獨院的優越性——-鳥兒給予了我們生態式生存的有趣環境。

  但是這遠不如我在半個世紀以前生在農村長在農村的那麼一種全身心全方位式的生態享受。

  小時候我最怕馬蜂。可是我家牛圈、雞窩以至前門腦上,常有一串一串的馬蜂窩。大人就叮嚀小娃,馬蜂飛來飛去,不怕,只要你不惹它,不會蟄你。千萬不敢戳了馬蜂窩。我也知道,二伯家的根根在雞架下逮蛐蛐,不小心撞壞了馬蜂窩,當下就惹怒一群馬蜂,蟄得他頭青面腫。等叫來看病的先生,娃就沒命了。有一回,我在三娘家院子玩耍,被馬蜂蟄了胳膊,我嚎哭嚎哭的,三娘順手撿來一隻柴棒棒,在牲畜的料箱里沾了沾,然後把我拉在一個偏僻的角落,在我的胳膊上划來划去,嘴裡還不停地念叨着,我逮着了兩句,“馬蜂尻子薄如紙,拿個棍棍撥出屎。”果然就不痛了。現在想起來,這個頗具迷信色彩的“偏方”,難道不是農村人與生存環境和諧相處的神奇智慧嘛?

  那時農村到處都有蟲鳥棲息的地方。

  我們村東和村西各有一棵大槐樹,樹梢上都有一個老鴉窩。老鴉是益還是害,老人們也說不清,只是沒有人去戳它的窩。老鴉窩成了我們村的點綴和符號。

  有個叫寬娃的小子敢冒大不韙。一日,他爬上東邊大槐樹,剎時,老鴉就回來了,嘎嘎嘎亂叫。寬娃不顧,手伸進窩裡,掏出兩個蛋兒,笑道,“可以炒着吃呢”。老鴉在樹上叫喚了一天。有老人說,“寬娃遭孽呀,把老鴉惹下了。”第二天早上,樹底下有兩隻死老鴉,嘴裡流着血,老人們都說,老鴉碰死了,它們比人還有情有義呢!

  村西的鐧上有一片一片的棗樹園。到收麥季節,滿村就飄進了棗花的香味。蜜蜂及時的飛來慶豐收,黑天白日地唱它那細膩的嗡嗡之歌,讓人陶醉。

  我小時候特別喜歡蜜蜂。我相信蜜蜂不會隨便蜇人。因為一旦蟄了人,刺會把它的腸子肚子帶出來,它自己也活不成了。哪兒有不怕死的動物呢?可是我卻常見到棗樹底下有許多死去的蜜蜂。我就心痛地罵,是誰這麼造孽,弄死這麼多的益蟲!

  趙家堡子有個和我很友好的同學叫奎,他家養着很大一群蜜蜂,我常去他家玩。

  蜂在一個很大的院子里養着。周圍一圈兒洋槐樹,既保護着密蜂,又讓蜜蜂在春季里忙活一陣子。接下來,院子里的油菜花、芥菜花也相繼開了。他家老都是熱鬧的,空氣也好像特別清新。奎爸是養蜂把式,他說,蜂跟人一樣,也講究環境呢!他養蜂全是土法子。蜂窩用四塊泥基圍成,中間豎一根棍子,蜂綉成一塊,趴在棍的周圍。窩頂上蓋的也是一塊泥基,上邊用席和草搧着,一切都是自然的。奎爸常和蜂打交道,懂得了蜂性。蜂好像也通人性,跟奎爸成了朋友。收蜂糖時最操心。要將窩裡的蜂趕走,用小刀把蜂吐在棍周圍的蜂蠟卸下來去熬。奎爸不怕,卸蠟時從不帶頭罩和手套。每次卸蠟,我們都去看稀奇,沒看見過蜂蜇了他。

  一個星期天,我和奎等一夥小娃去趙家城壕摘酸棗。奎抓住一棵酸棗樹正要上,忽聽得“嗡”的一下,一群蜂在頭上亂飛。媽呀,不好了,黃蜂來了,會蜇死人的。我們撒腿就跑。奎不慌不忙,他靜靜一聽,這不是黃蜂。這是蜜蜂分群呢。他拉了跑去找他爸。奎爸就提了把笊籬,給上面抹滿了蜂糖,和我們一起來在酸棗樹下。他把笊籬靠近那蜂群,蜂的嗅覺特別靈,真是蜂擁而上,不大一會就在笊籬上集合完畢。奎爸很高興,誇我們有功勞,請我們喝蜂糖水。我頭一次喝,當然很興奮,覺得蜂糖滲滲的綿綿的,很甜很甜,是世界上最好的東西。蜜蜂的本事真大啊!

  去年秋天,兒子要伐院子里那棵已經很大了的杏樹,我當然很是捨不得的。我可以不在乎每年能吃多少很甜的杏兒,我愛聽蜜蜂唱歌,要看燕子跳舞。那是我的福哇!

  兒子顯然是強詞奪理。他把四周的院牆比作一個“口”字,杏樹當然為“木”了。口字裡面一個木字,不就是個“困”字嗎?他說,這些年家裡一些事不順,那是因為陰陽不和,困着呢。

  我倒要看看杏樹伐了運氣是不是就順了呢?

  今年春天,燕子如期而至,可是第二天就沒了蹤影。麻雀一群一群的忽而飛來忽而飛去,在院子里留着的那塊花壇里嘰嘰喳喳,刨來刨去。

  我頓時感嘆道:老來不如少,

  罕見蟲和鳥。

  福分有多大,

  莫若環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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