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黑土地

　　漫步黑土地

　　朱金華

　　七月冰城，驕陽似火，把人燒烤得無處躲藏。這個中溫帶大陸性季風氣候的都市，一點兒也沒有因了她的美名帶來些微涼爽，將炎熱灑落一地。

　　我是第一次踏上這片黑土。

　　沿松花江畔往前走，一片翠綠掩映着石板小道，微風輕撫江面，泛起細細的波紋。燕子翻飛着在蘆葦盪里銜泥。幾隻白鷺船頭盤旋，向隔岸飛去，棲息在太陽島上。眼前這座高聳的塔，是為了抗洪勝利的紀念。斯大林公園人頭攢動，往裡走便是中央大街，這條石板鋪就的人行大道人流如織，街道兩旁充滿異域風情，俄羅斯店鋪時尚華貴，金錶金首飾煜煜生輝，一派豪華氣象。前方不遠處，一個身着粉底白花小女孩俯身用纖細的小手在石板縫隙里拿捏，我在抱怨家長不負責人隨意讓孩子玩耍不講衛生會傳染疾病，還在沉吟的當頭兒，小女孩晃悠着向垃圾桶跑去，將石縫間撿拾的紙屑投入桶內，倏忽間，這個不過三兩歲的充滿童稚的小孩形象在我面前漸漸高大。我在感嘆所有城市除掉車多人多樓層高沒有其他不同的時候，我就發現了哈爾濱的不同，一個小孩都能這樣愛護自己的城市，那這個城市的品位定將越來越高。

　　夕陽西下的時候，我來到索菲亞教堂。當餘暉落在這座巍峨壯美充滿濃郁異國情調的教堂屋頂，顯得莊嚴肅穆，十字架在陽光照射下格外醒目。此情此景，我內心極其複雜，面對教堂的恢弘氣勢，我感嘆設計師的巧奪天工，將這樣一個精美絕倫的建築落座冰城。然而，這畢竟是沙俄入侵東北的歷史見證，這樣的遺迹，那些遠道而來的匆匆過客用鏡頭記憶這裡的美好，那幾對兒西裝革履的俊男長裙拖地的靚女用教堂背景見證美滿婚姻的情侶不知是否記憶這曾經遭受踐踏的黑土地。教堂窗口飛舞的鴿子讓人內心有了些許安寧，她們在廣場上空盤旋，圍繞教堂飛翔，在行人腳下覓食，接收行人拋撒的食物，與人和諧相處，一片溫馨祥和……

　　餘暉落盡，華燈初上，整個城市一片通明，多彩的霓虹燈光把這座城市裝點得金碧輝煌。前方三岔路口，熊熊火焰夾雜着濃煙間或幾個人影在晃動，我近前一探究竟，圍攏在火焰周圍的，是一張張虔誠的面孔，在這裡做七月半祭奠先祖。我猛然想起，到中元節了，傳統的節日讓活着的人對逝去的亡靈一種緬懷，這個又叫鬼節的節日勾起了我許多童年的記憶。我曾在父親用棉紙精心包裹的紙包封面工整書寫從家譜上查詢的祖上名諱並署上自己的名字，那一刻我曾感到無限榮光與自豪，我確信在用草木灰畫得圓圈裡燃燒着的那一摞摞紙包一定捎去了我對祖上的一份敬意，我感覺我雖只是十來歲的懵懂少年卻已步入成人行列，我已能夠用自己的名字在向祖先獻禮了。與面前的景象所不同的是，我和家人夜深人靜的時候跪在陳舊破敗的四合院里七個圓圈旁一包包燃燒紙錢，光焰映襯着一張張虔誠的汗流浹背的臉。

　　每到一個路口，都有一群男女老少在燃燒着的紙灰前膜拜，在向烈焰中潑灑白酒飲料果品，以虔誠告慰先祖亡靈。在我看來，大街小巷狼煙四起，有損城市形象，更何況帶有宗教迷信色彩。華夏文明，源遠流長，祭奠亡靈無可厚非，尊敬師長乃中華民族之傳統美德，華夏民族代代相傳香火不斷，無論貧富貴賤不能忘了自己的祖先，這些世代貧民舉止相較於那些身居高位忘了根基者不知要高貴多少，這由然使我憶起在石縫裡撿拾垃圾的女孩，這是一種樸實情感流露，不一定胸前斜掛一爿布綹就是城市的代言人了。

　　我漫步在這片黑土地上，這裡有盤旋頭頂的鴿子波濤浪涌的江岸，也有一塵不染的街巷樸素誠實的平民，在這裡讓人回歸真實，我願長久踏實地行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