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賞河燈)╠╠郭子霞

　　前天，還是驕陽似火、酷熱恣意，儘管立秋已過兩天，但還是溽暑漫天。而昨天一大早卻迥異不同，氣溫陡然突降，清風拂面、細雨霏霏、舒心愜意。較之前一天汗流浹背、暑熱難受，有恍如隔世、涅盤重生之感。

　　昨天是農曆七月十五日，是傳統意義上的“中元節”，俗稱“鬼節”。按照習俗，大多數人家都會在這一天燒袱包、寄冥錢，祭祀去世亡故的親人，憑弔故人，追思恩澤，遙寄祝福。

　　下午時候，秋高氣爽，夕陽酉下，晚霞染雲 。聽說睌上河裡放河燈，夜幕還未降臨，很多人便簇擁在章台廣場里，爭先恐後地拭目以待。遠處河邊幾處生煙，火焰熊熊，伴隨着鞭炮聲入耳，圍站在火焰旁的人們下跪拜謁。

　　我不落俗套的隨眾助興來到廣場，只見廣場上人頭攢動，歌聲嘹亮、舞蹈翩翩。一旁的空地里搭起了涼亭，涼亭三面無攔，一端幔布垂地，綉有如來佛祖、觀音大士像佇立其上；像前供桌上置列仙果，香火裊裊，善男信女紛紛虔誠膜拜；涼亭中間一大桌，圍坐僧、道、居士等人誦經念佛，朗朗上口，抑揚頓挫，梵音繚繞、禱聲悠悠。涼亭外，擺放兩小桌，圍繞站立很多人爭相捐款，一人登記，一人收錢，另有四人負責河燈製作和貼人名，沿河欄杆旁站滿了翹首期盼的人們。

　　我從未見過這種儀式，而且是佛、道兩教共同主持並參與的盛會。道教誦經作法“普渡”的“施孤”布施活動，據傳以普遍超度孤魂野鬼，防止它們為禍人間，祈求它們幫助去除疫病和保佑家宅平安。與道教稱之為“中元節”不同，佛教稱為“盂蘭盆法會”，又稱“孝親節”。濟度六道苦難眾生，報謝父母親長養慈愛之恩，一死一生，既可以寄託對逝去之人的哀思，又讓人們謹記父母親的養育恩德。

　　遠處山巒含黛，山嵐迷濛。蔚藍色的天空，深邃無際無涯，瑞雲呈祥，旖旎斑斕、如夢如幻，似山形灘、猶龍若象，波詭雲譎、變化多端。

　　“烏龜，烏龜！”一個小孩眼尖，興奮得快樂大叫，順着他的手指看去，一隻小烏龜浮在水面，興許被人世間的孝道所感染，它昂頭伸脖，四肢頻頻划水。兩個身披黃色袈裟的尼姑趕緊過來，雙手合掌念念有詞，誦經禱告良久，烏龜沉入水中。

　　一連串的鞭炮聲響起，團團青煙氤氳騰起，隨風擴散飄逸。一艘機動小船入水，劃開水面緩緩駛來，小船過處留下一盞、兩盞、三盞······形似荷花的河燈，飄浮在水面上。此時，鼓樂齊鳴，念佛聲高。河中小船上也傳來悠長的“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夜色漸濃，華燈綻放。毗鄰大梇上流光溢彩、車流如梭，引人潮如涌地爭相觀看：夜朗氣清，水面上泛起微波漣漪。小船來來回回，河面上布滿了河燈、荷花，赤橙黃綠青藍紫，閃閃爍爍，爭奇鬥豔；點點朵朵、荷花疊彩。

　　對岸臨河公園裡也是人影憧憧，憑欄觀瞻。一輪明月緩緩升起，漸漸圓圓滿滿，皎潔晶瑩、清光四溢。河燈輕盈，花開爛漫。一時間，花中燈、燈映花；水中燈、燈映水。滿滿當當，熱熱鬧鬧。連“天上的街市”也似乎因羞赧而黯然退縮，隱藏不現。

　　河燈飄飄洒洒，順流而下，荷花顫顫巍巍，隨波逐流。一陣勁風吹過，岸柳頓時婆娑弄姿，我也覺得涼意襲身，於是抬步抽身欲行。

　　走出廣場，好不容易穿越車流，感到意猶未盡，轉身又下河堤，雖只隔着一條馬路，這邊公園可比那邊廣場靜謐多了，形成巨大的反差，對岸禮炮聲聲，半空中繁花錦簇，孔雀開屏、落英繽紛，與河燈遙相呼應，咉紅了兩岸。

　　公園傍繞大堤一路逶迤，高坡上一遛涼亭依水臨風，一條親水甬道伸向遠方，彎腰便可接觸到水。隱隱約約像是有幾個戀人竊竊私語，但我依然興趣不減，臨水徜徉。

　　皓月當空，其山川平原清晰可見，似嫦娥、玉兔、吳剛，栩栩如生；月光如煉，映射在水面上碎影錯落，熠熠生輝。倐的，一盞、兩盞、三盞“孔明”燈冉冉躍升，伴隨着戀人們的歡快雀躍聲高，躍躍欲試，騰空追月。

　　我靜靜的注視着，沉醉入迷，淊入沉思：這條河如一個飽經滄桑的老人，從我記事起，它平常總是靜悄悄地流淌，有時甚至不興一點波瀾，水平如鏡，清冽甘甜。它北通滾滾長江，南極瀟湘洞庭。波濤洶湧、浪高水激、浩瀚蕩漾，有過許多輝煌、激揚、澎湃；但自兩端修建了攔水大壩后，它一攺桀驁不馴的傲氣，體貼溫順地照應兩岸人們，變為靜謐、包容、承受；它默默地承載着兩岸子女們的吃喝拉撒，人們無節制的索取、排泄，一度淪為黑漆如墨、惡臭喧天、釘鏍密布，有人因此病魔纏身而夭折，由此曾經呻吟、痛苦；好在近年來的強化治理，好容易才恢復水清魚歡的原貌，它轉而清澈、流暢。它那久違領略過的歡欣如今得以回放，着實讓人浮想聯翩。

　　水是生命之源，我凝神攢目河流中涌動的河燈荷花，荷花以其聖潔髙雅、清香純凈著稱於世。這條河養育了世世代代的人們，它卻不求回報，義無反顧一勞永逸的生生不息，其高風亮節似乎更應值得人們所讚美、推崇。

　　親水甬道幽徑，我踽踽獨行。水，觸手可及，視野開闊。河燈在這裡星星點點，荷花燦燦。也有些河燈被攔阻在彎道里或草叢中，三三兩兩、擠擠挨挨，但更多的荷花則是一往情深的順流直下，我順遂河燈荷花流行的方向一路追尋。

　　河燈、荷花，燈火揺曳，承載着人們的美好意願遠行。清清河流，朗朗月輝；追思恩愛，遙寄祝福！

　　笫二天早上，打開電視看早間新聞，一則消息吸引我眼球：“據北京天文台測定：昨天晚上的月亮其亮度是近五十年來最亮的”。

　　中元孝親，感動上帝，情暖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