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忘初心

　　“不忘初心”這四個字是在川端康成的小說《初戀》上得來的。

　　不知為什麼一看到這四個字我的腦海里就本能地浮現出璇的影子，一種淡淡的溫暖從心頭泛起，如果不深呼吸一下，好像自己的心就會從胸膛掉落下肚子里，再也不能安置到原來的位置上了，彷佛，一幅靜物畫里的蘋果被人為地挪動了一個位置，失去了一種靜謐安然的氛圍。

　　“我和你說話就像在春風裡一般，你的鼻息好似春天微弱的雨絲，淡淡的讓人覺得舒適。你知道如坐春風是什麼意思嗎？就是說，一種感覺，比如現在和你說話，就會產生一種在春天裡的陽光下的微風裡的感覺，怎麼說呢？那種感覺很難形容。”

　　於是此時此刻，我坐在圖書館臨窗的位置打開電腦，深深地懷戀起那種感覺來，與其說我在懷戀一個人，毋寧說是對一種心緒的眷戀。我所不能捨棄的，是一種不願忘懷的初衷。

　　窗子外面風聲呼嘯，即便隔了一層玻璃，我也能夠感覺到那種植物在風裡不由自主飄搖不定的無力感。風聲真的很響，一到晚上，伴隨最後的一絲淡黃色的微光隱遁迎來黑夜之間，總少不了莫名其妙吹起來的大風，夜色里從教學樓走回宿舍樓，那風的勁頭就是要把人刮往天空中的趨勢。

　　圖書管里卻是很安全的，我閉上眼，儘力地把我們的故事以及適間才放下的故事連為一體，從其中找出某種相似來安慰自己。

　　毫不諱言地說，璇是我的初戀，而對於這初戀的女子，多多少少卻是自己對於過去的一廂情願，直到最後一刻我都沒有能夠完全全明白，她對於我的愛，以及我對於她的愛，到底是否是同一性質的情感。如果可以像兩個相同杯子里的水一樣對比一下，孰深孰淺？亦或是像兩張寫滿了情詩的紙箋，孰輕孰重？我為自己的初戀寫下一個故事，只不過在這故事裡自己沉醉了進去，更為糟糕的是為這個故事套上了現實的真名，所以只有愛情的故事和現實的生活較量起來，顯得一無是處。

　　如果這只是已然安排好了的劇本，那麼只需要在這個故事裡加入一個人去迎合這樣的劇情，而這個人，並非非要是璇不可。

　　俗套的鏡頭一次次上演，我們還是難以超脫出一種豁達的心境去安然度過。我回想起兩個月前送走璇的影像來。

　　我穿過來來往往的人群奔跑着去為她取現金，手裡握的是她的銀行卡，腦海里默念的是她銀行卡的密碼。在取到現金后跑回去，半路上突然折回來想到她沒有帶任何的食物和水，而義城到陽城的車程是五個小時，我折返回到銀行對面的小賣鋪，買了兩瓶水和兩個蘋果，我不知道璇是否喜歡吃蘋果，但總要帶一些什麼東西在車上潤一潤乾涸的喉嚨。那時候我們應該是完全出於對彼此真誠的信任，所以我們毫無顧慮的選擇了分別。回去我一直在拚命的想其他的事以便能夠忘記那六個數字，現在回想起來，也會忍不住嘴角浮現出微笑來在心裡對自己感嘆——我那時候真是厚道啊！

　　只顧着跑路，在即將錯過車站的時候璇在門口叫住了我。我說：你不叫我我可能就跑過去了。

　　走進車站，即將分別，我們是如何的依依不捨眷戀起對方來。讓我想到在陽城我要動身前往北國的那一天，我們在交通車下緊緊地抱住對方，爭取在車發動之前貪婪地吮吸對方身體的溫暖。我一個人坐在空曠的候機廳里發現自己進來太早，而我已經不能夠突破這層層的封鎖去感受我最愛的人的鼻息。

　　每一次別離都會是一次在生命里刻上遺憾的悲痛，我們沒有親吻對方，在吵吵嚷嚷的人群里就這麼隨波逐流，浮浮沉沉里被風吹散。

　　浮萍無痕，雁過留聲，只在稀薄的空氣里嘶啞的呼喊了一句，那熟悉的名。

　　我們應該擁抱一下，這陌生的愛人。在久別重逢之間，也能夠有一丁點的溫情喚醒失落到冰冷的心緒。

　　我眼見着客車發動，緩緩開出車站。翌日提起，我說：親愛的，我一直眼睜睜的看着你離去。

　　璇懷疑道：恐怕你早就走了吧，我都沒有看見你目送的眼神。

　　“看着自己心愛的人離開，輕輕揮手微微一笑，躲在車后目送，這樣的離別多麼叫人心痛，卻又那麼覺得幸福。如果說相逢是首歌的話，那麼離別應該算是一首憂傷的愛情詩。我會想你，並且這想念將會伴隨我如此漫長的時間，直到我們再次相逢，那時，希望你已成為我的妻。”二月十四的情人節還有些微微的寒意，我們的愛情又這麼一去不復。很多的玫瑰花被握在情人的手裡，很多的包裝袋被扔到地板上，很多的空氣蠕動着甜蜜的幸福，很多的情話被吹散在風裡；那天街心是那麼熱鬧，熱鬧的青春就這麼散場，包括我的愛人，我的朋友。回過頭來我看到，愛人手裡原來沒有玫瑰花，髒亂的街道第二天重新被打掃乾淨。

　　那一天，可是真正地烏煙瘴氣。

　　我沒有追上去抱着你然後說親愛的我們一起離開這鬼地方；你也沒有衝下車來含笑耳語說親愛的我不想離你而去。

　　我們是情感的奴隸，同時也是理智的動物。

　　先看了《重逢》，又讀了《初戀》，我也在時光的流轉里，感嘆着流年不利。假設我們原本的生命只是兩條筆直的線沒有交合，可不可以避免命運措手不及的疾速變換，即使是兩條隨意遊走的光滑曲線，也不要在相互的糾纏里弄得無法自拔？現在，這種糾纏已經讓我失去了頭緒，也喪失了想要去理清的自信，那麼，請給我一柄鋒利的劍！

　　我一直憧憬着我們可能的幸福，假設出千萬種能夠讓我們覺得幸福的生活方式。可惜，在你能夠讀懂我的話的時候，你將不復是可以使我憧憬的人了，這是何等讓人悲哀的事情啊！在我生命里像珍珠一般被我珍視的人，卻在我不可觸及的地方被泥腳踐踏，這是何等讓人悲痛的事情啊！而我還停留在你所留下的霧靄里，找不到出去的路，卻又在這陰影里，再一次迷失了自己。我們之間正如《初戀》中所描述的——“這不是誰更愛誰的問題，也不是誰更能使誰獲得幸福的問題，粗暴的一方獲得了勝利。”

　　分手無疑是一件平凡的事，而這件事對於處於漩渦中心的我來說，卻是無法理解的。愛情是生命里是最為貴重的情感，所以我們把它等同到生命的高度，就為著初戀的純潔，我不忘初心，卻把自己在一件平凡的事里搞得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