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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動和愛

手機:M版  分類:優秀散文  編輯:小景

  “嘿嗬喲喲,嘿嗬喲喲!”

  “媽的,八個人還抬不動,給我換六個人抬!”領隊的一聲呵斥。

  豎電線杆——原本冬去春來空曠的松花江畔原野,從我們走過的地方,升起了一排排好看的高壓電路,象粗織布匹上的經緯。

  (過了多年,每當我看見餐桌上那盤新韭炒嫩黃的蛋,就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她倆,想起了本來與這盤菜毫不想乾的愛,我心底初次萌發的不合時宜的青春莫名的愛——)

  ——他們,一幫鬍子拉茬的中年電工師傅,稱心如意地圍坐在熱炕頭,捏着炕桌上燙熱的酒盅,酒香飛出窗縫,我偶然從那裡經過,瞥了終生難忘的一眼:看見小桌上已端出一盤熱氣騰騰的炒韭蛋——

  她倆,名字的尾音非常好聽,一個叫麗,一個叫英(我希望是櫻,不光是這倆字美妙,是後面沉緬我的片片野櫻桃花的粉熳美妙)我曾牢牢記住她們的名字多年,又被歲月蝕掉了,如今已忘掉她們名字的全稱,只有兩個尾音字,還在記憶中裊裊不絕。

  ——她們來了,不,應是“魚貫而入”,像兩條小魚游進屋子,笑盈盈,依次端進來第二盤,第三盤,又香又熱饞人黃黃綠綠的春韭炒蛋。

  而後的一切發生在春訊漸來的一個叫小河沿的村莊,天蒙蒙亮,她倆就開始舀水、燒柴,把玉米秸不斷添入廣大的灶膛里,火苗一閃一閃,廚房裡永遠被她倆搞得霧氣蒸騰,忙忙火火,把我們生命的食糧從鍋里撈進撈出,象加工一些“藝術品”。

  印象里她們倆長得非常相似——其實哪有這樣的事?只緣我年輕粗心和羞澀,好像從來也沒收敢正視她們的臉龐,因為我是個“沒資格”的小弟弟呀——我借宿在她們“集體戶”貯放糧食的上屋,每天早晨她倆都會有一個人準時躡手躡腳進屋舀米,動作輕悄的象一隻貓兒,大概生怕輕輕的舀米聲驚擾了我這個勞累一天的知青小弟弟,有時,我眯眼偷瞧她們挽着袖子幹活,有一次我很壞,故意把胳膊伸下炕沿,然後裝睡,希望她們好心為我拿上來,終於好夢難圓。

  為什麼這個“戶”里只剩下她們倆?我都忘記了。她們應比我大上二、三屆,大概其他人抽走回城了吧?唉唉真是不幸,我由是深深憐惜她倆只孤單可憐的鳥。她倆長得什麼樣呢?若仔細憶辨目光有些嫵媚,腰條又那麼細佻,象極池塘邊一束小柳枝。麗和櫻,一對月亮,夜夜成雙結隊在綻開野桃花的小河邊唱歌,那條小河緩緩地從黑黝黝中流入松花江,有時洗刷完碗筷,天色將暮,她們就挽手走向那一片燃燒的晚霞……

  夜深了,我坐在窗口傾聽……隱隱地我猜到了這種訴諸個人隱微的、藏有感情的歌應該是被稱為“知青歌曲”的那種,可它們為什麼黃玫瑰一樣動人呢——

  “離開了這裡可知多少年哪,

  我留戀的故鄉,

  望了又望眼前只是一片苗眉和迷茫……”

  ——幾顆粒遠方的珍貴種籽,無息無聲地落入我心田的豐腴泥土裡。而我當時那麼年輕,那麼健壯,那麼渴望愛和被愛,渴望愛的理解……

  她倆束着胸傲氣地走遠了,象沒注意我的存在似的,從沒有發現我的心思。只留下一縷馨息,象髮絲,象雪花膏的淡味兒。我踉蹌地闖過了青春布遍坎坷沒有愛的饑渴地帶,象回顧記憶里的兩顆孤星,回望昨夜閃亮。也悟到自己種種誤錯。

  當年,我寫下十九歲幼稚的詩句:“小河沿邊雲影悠,真心相傾翠桃柳;朗朗夜色澈澈天、酒醉歌還春和秋……”雖辭不達意,很不貼切。那時我還不會吸煙與喝酒,嗅覺因而好的象一匹馬駒。

  她倆那年算來大約應是二十二三歲吧,已到了女性最迷人的年齡。……

  ……我走過的初春的田野,強大的電流沿江輸送而下,在線桿上水流般嗡嗡嘩嘩作響。一個個炮彈炸開似的深坑,一根根兀立的高大粗重水泥電線杆,一條條比過小胳膊粗的電纜從我手繭中豎起,——她倆其後安在?

  有一回我抬水泥電杆的重頭,忽覺肩膀上千鈞壓頂,天旋地轉,眼前浮現兩個美麗朦朧的身影,竟感喉中腥癢,一股鮮血險些噴吐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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