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時候未到

　　難得偷閑，趁着下午天氣尚好，就浮生若夢了一把。想着，城市的中心實在是難有清靜的地方，而郊區有顯得荒蕪，沒有人氣。琢磨了半天，也就有神山可以去了。下午的時候，人不多，山林茂盛，聽得空山鳥語，心裡肯定是舒服得多。

　　只是，就在山間走着的時候，突然聞得一襲香來，這是廟宇里常有的味道。聞得人心裡不僅是舒服，更是平靜。但並沒有尋香而去，只是耐着性子，一個人漫無目的的在梧桐樹下走着，在湖畔坐着，在掉了葉子脫光的桃樹林里發獃着…總覺得這個秋，來得有些早，也有些匆匆。似乎很多還沒有看到，抓住，它就落了，飄了。

　　儘管說，身在山中，放眼望去，盡都是綠色。可惜，綠得不夠乾脆，也不夠好。不知道是否因為秋，這綠也就自然的褪了色。遺憾的是，楓染的紅，杏葉的黃，始終還是沒有到時候。快是下午四點多的時候，突然聽得晚鐘餘音繚繞，沒有任何思想的神經頓時一驚，轉身，前進，退後，再望去，不見廟宇，可是哪裡來的鐘聲？

　　恰好是近日看些佛禪的書的緣故吧，總覺得一人獨往山林，曲徑幽靜，耳畔就來了一聲間隔一聲的鐘聲，這是緣。

　　但是，無關佛緣。

　　想着，邁着急促的步子尋去，竹林之後，過了雜樹叢生，只見一座不大的廟宇坐落在神山邊角。廟藏得隱秘，一般不易找到。也不會有人無端的踩着雜草，穿着林子，閑心着。

　　還沒進廟裡，只見外頭睡着兩隻黑色的狗，很大而且還挺凶的。見着我，忙是起來身子，一陣叫囂。我沒搭理這兩個傢伙，卻見着一個老尼姑走了過來，她沒有訓斥黑狗不聽話，倒是告訴我，它們很善良。老尼姑穿着一身長袍，手裡拿着佛珠，沖我淡淡的笑了笑，便轉身走進羅漢殿里…

　　突然，我聽得一陣誦經念佛的聲音，隨後是輕的一聲，很脆很繚繞的“咚”得一聲。

　　我愣了下，這與剛剛在山林間聽到的斷續的聲音是一樣的，甚是好聽。我朝羅漢殿走去，只見老尼姑很專註的念着經，敲着木魚，不時得會拿起邊上的小竹桿輕打着似是超大版的缽盂。動作很輕，聲音卻是悠長，清脆，就連在遠處的都聽得清楚。

　　想必是她突然聽得外頭的兩隻黑狗一陣叫囂，才出來看看的吧。

　　後來談話的時候，我叫她老師傅。

　　老師傅說，她這是在上課，一日三次，方才所念得是八十八佛。我靜心聆聽，不覺已至日落西山。離開的時候，她贈我佛條。只是路過一湖碧水的時候，看着夕陽倒映在湖面，不禁是嘆得夕陽秋涼，但聽得晚鐘餘音，便是唯有心中不滅。

　　記得在聽師傅誦經的時候，我在殿外走了走。見是入秋，天涼甚快，葉子也都在漸漸黃了。但秋花仍是鮮艷，就連杏葉還是青色...因此這秋來得的確是有些快，但顏色卻是渲染的還不夠好。我想，是時候未到吧。就像一縷禪音，繚繞心頭，聽着師傅念經，心裡是一陣平靜。待離開了廟，又是浮躁生塵。這是人性，怪不得怨不得，只是時候未到。

　　院子裡頭，有一個盛着水的缸，安置在羅漢殿外左邊。水面上落着些枯萎的花瓣，水下偶爾會現兩隻不大的金魚。師傅說，金魚剛放下去的，怕生，很少看見。或許說，它活在水裡，還不知道水是什麼吧。我聽着，只是這句佛禪的意義所在，其實否說是魚，就是人，有些時候也是不清楚。

　　師傅的經是沒有誦完，她脫下外面的長袍，走了出來，見我愁眉不展，對我輕輕一笑。當然，並沒有小說里或者是電視劇上的那般橋段，師傅沒有給我講經，也沒有對我說人生之大道理，更是沒有提及任何關於紅塵瑣事的一點一滴的放下或放開。

　　相反的，師傅跟我說起了她在這裡的生活。

　　平日里，種些蔬菜，養養花草，就連吃水，也是挖的水塘。她帶着我走去了田地里。田地不遠，就在羅漢殿附近。然則，田地邊上則就是一片茂密的樹叢了。師傅指着南瓜藤子，又指着幾棵柿子樹，還有一些豆角，甚至是廟外平地上的花生，也是今早才挖土出來的。我有些意外，師傅倒是平常。她說，生活就像是藤子，像是柿子，更是花生…有因總是有果。種下善因，必得善果，這樣吃的也是心安理得，心中無惑。

　　我笑了，沒有說話，其實心裡愁得事情更是不知道如何說。

　　但不知因何，待在廟裡，即便是一個人坐着，看着日落山頭，看着天色漸晚，都覺得平靜的叫人忘卻了時間。後來，師傅又去了誦經，原來是念到一半，就給停下了。我想，這不是師傅不專心，也不是我的來到，擾了師傅的清靜，或許是見着我有些不豁然的緣故吧。

　　還在是一縷禪音繞上心頭的時候，我離開了廟宇。其實，師傅帶着我去田地，我始終是不知道為什麼。即便是她的話，我懂，卻不深意。只覺得秋來就是悲涼，凡人的情緒總是容易失控，事後覺得慚愧，但不後悔。

　　我按着原路回到了起初，依舊是一片梧桐樹，一片桃樹林，然後一片幽黑的竹林，一片深黑的雜樹叢。來的路上，心是沒有思想的，回去的路上，心卻是困惑的。這與師傅的話無關，也與廟宇無關。之所以沒有思想，是因為起初，後來的困惑，是忘記了起初。我想，這已經是完全的超乎了當時的這種心情了。

　　心沒有思想，是因為沒有念想，一個人的漫無目的始終是空的。心有了困惑，是因為有了念想，但對着一個人的方向，開始覺得前面是幽黑的，深黑的。一開始會有一盞燈，就像突然耳畔傳來的一縷禪音，但燈火總有燃盡的時候，沒有燈火，就是黑的，心突然困惑，是因為迷茫。

　　師傅帶着我去田地，或許她是讓我放棄依賴心裡的燈，即便眼前是一片黑，也可以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到光芒。師傅說，因果自有，種下善因，必得善果。我想，這是一個大的道理的。何謂善因，對我，指得應該就是自我勇敢面對一切困惑，在生活的黑暗裡找到光芒。

　　而善果，必然就是自己所想要的，所看到的。即便不是，卻也是好的。

　　或許，還不夠深透，只是時候未到。

　　就像這秋，來得也夠涼的了，但葉子還是青的，夏花還有開着的。其實，想想，不該抱怨秋，只是時候未到罷了。有些時候，也不該抱怨那水裡的魚，不知道水是什麼，一切只是時候未到而已。

　　後來，朋友給我捎來一本書，叫《給大忙人看的佛法書》。其實，我算不上是大忙人，更多的時候，是比較清閑的。這有些滄桑的味道，但心裡的確就是一股滄桑了。我翻開書來，看了兩頁，只記住了一句話——“在成長上，有一顆自知心，你會更清醒，有一顆自助心，你會更穩重！“

　　是的，人需要成長，且一直在成長，但成長需要一顆禪心。否則是身在成長，心卻在收縮。至於是否人人都有一顆禪心，這怪不得也不可埋怨，因為時候還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