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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河邊草,悠悠河岸香

手機:M版  分類:優秀散文  編輯:pp958

  (一)在紅塵里漂泊了大半生。小的時候,總是想逃離這個山窮僻壤的地方,想不到,幾十年後回家探親,離別了,終究帶着眼淚,不舍病床上的老母親,不捨得鄉間的一草一木,還有那泛着光澤的碧綠如玉的青青小草,河水緩緩的從身邊流過,跳躍着我的情絲,撥動着我的心弦。

  草兒青青,我心晶晶,草兒上的露珠,涼如泉水,透着甘之如飴的清甜,總是調皮的用手指輕輕碰觸陽光下的晶瑩。我的指甲嫩嫩的,白裡透紅,我經常這樣看着我的指甲,母親一有空,便用細細的剪刀,順着我那月牙型的指甲,小心翼翼的剪成彎彎的月亮。

  草 兒上的露珠,盈盈的是我的甘露。書香墨墨,詩行裊裊,放牛的空隙,我趴在青春的河岸邊,重複的讀着李白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抬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就這麼一首詩,讓我印象深刻;就這麼一首詩,讓我記了一輩子;就這麼一首詩,讓我感嘆鄉情的痛苦與纏綿。

  牛兒悠閑的吃着嫩草,大大的嘴巴露出紅褐色的長長的舌頭,舌頭不時的伸出來,舔舔清甜甘冽的溪水。碧綠如玉的溪水靜靜的流淌,時兒湍急,時而緩慢,它的聲音,美妙如風鈴,婉轉如笛聲,好像都是,又好像不完全是,那麼為什麼它的歌聲讓我如此熟悉?河水寬闊,時常漁翁撐着小小的漁船,唱着鄉村男子獨有的高亢的聲音順流而過。河裡的石頭,三三兩兩的佇立着,不時分流着迎面而來的溪水,轉成漩渦。

  河裡的魚兒品種多樣,鄉親們經常帶着小孫子來這裡捕魚。春天裡,雨水淅淅瀝瀝下個不停,河水漸長,上了年紀的長輩都背着背縷,拿着長長的竹做的魚竿,竿頭吊上一條白線,線上繫上魚鉤,鉤里插着蚯蚓,席草而坐。河裡魚蝦肥美,故不一會兒,就有大條的鯉魚上鉤。

  那時我在讀初中,三妹正讀小學,可愛又頑皮,一放學便匆匆趕到河邊,把書包往我這邊一扔,便像一條在岸上焦渴的魚一般,朝着河水飛奔而去,沉下去,忽然不見了蹤影,嚇得我朝河裡張望,不一會兒,她又像魚美人似的芙蓉出水,我心稍安,便大聲嚷道:“三妹,你小心一點,別玩太久。”三妹似乎沒聽到我的勸說,像一隻小青蛙,用她那靈活而矯健的身姿,穿梭於這綠得可愛、美得溫潤的河水中。

  (二 )河水,奔騰不息,繞過一座又一座山。它是我們的命脈,是我們的守護神,是我們的母親河。

  夏天,要摔打的衣服特別多。母親便帶着我,背着兩大背簍的衣服,蹲在小河邊,一遍又一遍的摔打。母親的手,已經起了許多的繭子,流過許多的血。她將衣服一簍全倒在已經被摔打過無數次的潔白光滑的石頭上,將一件衣服迅速的在河中過水,反覆滌盪幾下,便拿起那沉重的木棒,按着衣服從上至下的紋路,像剁肉一樣快而精準。母親穿得很樸素,一件灰色的上衣和一條黑色的褲子,這一身衣服,不知在這條河裡翻騰過多少次,就像母親在苦難的歲月進而掙扎過多少次;這一身衣服,不知在這河岸上摔打過多少次,就像母親在大災荒時期為了兒女的生活讀書被無常的命運折磨過多少次;這一身衣服,不知母親在深夜裡大家都睡著了而她還在煤油燈下縫縫補補多少次,就像母親告訴自己一定要挺住直到兒女到考上大學為止。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背着小弟上學。這是母親的最後一個孩子,那時,母親快四十了,農務纏身,只能將小弟交給我。每天,天未亮,雄雞啼鳴,我便幫睡在搖籃里的弟弟換已尿濕的褲子,擦洗乾淨,煮了點稀稀的米粥,自己喝一點,喂小弟喝一點,便帶着窩窩頭上路了。

  晨風吹起,撲面而來,濕潤的空氣,讓我冥想着天亮時家家戶戶炊煙裊裊,更讓我期待渡過那條橫亘在河上的搖搖晃晃的橋。我哼着歌,一路前行,不久,便聞到了煙囪里撲鼻而來的香氣,那是農村人特有的米糊糊的香氣。平時上山砍柴,一砍就是大半天,翻過一座座山嶺,繞過每一種樹林,手裡拿着不知磨過多少次的鐮刀,使勁拚命的砍,全身上下粘滿了汗水,就像洗了好幾個澡似的,但那些澡是鹽澡,頭上、眼睛旁、腰身上全都堆滿了體內的鹽。每當這個時候,口像被火燒似的,幹得就快裂開了。好不容易找到一戶人家,討碗米粥喝,立刻,彷彿從地獄到了天堂,嗓子一下子清涼了許多。這就是我對米粥深深的感情。到現在,我身體里都流着米粥的“血液”,別的什麼也吃不下,一吃就拉肚子,唯這米粥,能讓我喝了整整六十多年,能讓我把命延續到現在。

  天空翻開它白白的雲層,橙色的陽光灑滿天際,我走到了小橋上。墨綠深深,溪水潺潺,鳥叫蟬鳴。我不像三妹一樣懂得游泳,更沒有勇氣跳進河水玩耍。每次走過這橋,我就心驚膽戰。這橋是繩索做的扶手,下面用繩子串起一片片木板,走起路來,木板就“吱呀”“吱呀”作響。有流水的地方,草木越發茂盛,鳥兒的歌聲越發動聽,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那些花開的香氣,也從幽深的山谷里悠然飄來,那些農家的鴨子,也成群結隊的從小橋底下游過。

  這是哪裡的花香啊?在哪個山谷呢?看着時間還早,我艱難的走過橋,朝森林的縱深處走去。行到水窮處,但見漫山遍野的茶花在風中微笑着點頭。花色萬千,紅色的、黃色的、白色的、粉色的,像那些神話里的神仙姐姐,穿着各色水袖長服,唱着天籟般的歌聲 ,從天上人間的幽水碧潭處飛舞而來。那些微微捲起的花瓣,彷彿她們各異的舞姿,有的柔美、有的奔放、有的含蓄、有的多情。暗送而來的盈盈秋波,使人心神蕩漾。

  從此,每旦過橋,只要聞着這令人陶醉的花香,想像着它們那時而嬌羞時而奔放的模樣 ,心裡的害怕就減了幾分。

  (三)現在,家鄉已不是原來的那個家鄉了。那寬寬的河水,變得狹窄了;那如碧玉般的光澤,已斷然消釋了幾分;清澈的玉體,沾染了黑色的污水和垃圾。河上,不見了漁翁的蹤影,不見了小牛、鴨子的蹤影,也不見了當初三妹在河裡東遊西串的快樂身影,更不見了母親在河邊摔打衣服的背影和我放牛時愜意的快樂。

  現在,那條搖擺的木橋已被白色的水泥大橋代替,人們過河再也不用戰戰兢兢了;河的兩岸矗立起各式各樣的高樓大廈,再也不是過去的泥土坯房。

  有失去,必然有收穫。人們過上了城裡人的生活,山珍海味,飛禽走獸,是桌上的“常客”;電視、電腦、電冰箱、洗衣機早已是村民常用的家電;公路四通八達,上面飛奔着各式各樣的洋車、國產車;小康生活已走近了鄉村的生活。

  失去的,不能找回,但得到的卻也珍貴。環境變差了,但農村人卻依然留存下上一輩的純樸與美麗,留下的,還會有那花香的印跡。相信,不久的將來,故鄉將會迎來一次又一次城市化進程,當河水又從河的這頭流向河的那頭,當河水又溢滿了河涌,當碧水再次映照着藍天,當小動物們又在河裡歡快的游泳,當人們又能在河裡嬉戲玩耍,那麼,我的故鄉將是一個新的故鄉,一個有所繼承又翻天覆地變化着的故鄉。

  多麼希望,病床上的老母親看到這一切,多麼希望,我們的下一代,經常回來看看祖輩生活的故鄉,是多麼的質樸而美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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