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泊“二陸”讀書台

　　夜泊“二陸”讀書台

　　作家 黃忠傑

　　高遠的“二陸”讀書台的燈光，閃閃爍爍地照着通向小崑山山峰的路途，也照徹着我的心。

　　靜靜的夜，四下里一切都在沉睡，夜行中的我，掛着心燈，朝着由悠悠腳步聲吵醒了的正在沉睡中的小崑山，我那平靜的思緒總在漸漸地泛起一個個小小的波瀾，欲想與什麼人輕聲地對話一番……

　　這樣的情景，彷彿使我回到了美好的童年，躺在草垛上，望着星光，隨心所欲地和同伴們吹起一陣不知從哪兒聽來的一個個有趣的故事，便舒舒坦坦地打會兒盹，這神情如藍天上飄浮着的白雲，如水面上悠遊着的白鶴。

　　今夜的思緒全在這條山路上，總在暢想着什麼……暢想着一段段過往的人生？暢想着一個個難以忘懷的知音？這一切又都在時時續續，使我的思緒流了一程又一程。深夜讀書寫作時的情景，除了默默對話，總覺得自己在冥冥中還有許多聯想、想象在浮動，因此對話時既親切又沉思，時不時地站起身來，看着這座小崑山----我的故鄉。

　　小崑山，靜靜地沉睡着。濃濃的夜色擋去了我前行的視線。此時，在小崑山的後山，我彷彿看到一點微弱的燈光，映出二個人影。我即刻感到，那一定是晉朝大文豪陸機、陸雲二兄弟讀書時用的燈光，那也許是他們放眼文學世界的目光，他們正時時注視着小崑山，也注視着我。這燈光、目光，劃破了沉睡的夜。這是二位知音把自身的精神勞作和對我的厚愛的雙重傳遞。此時，我站在這讀書台上，沒有理由不深情，我的思緒沒有理由不起波瀾。

　　這是我心中的至高美景。我之所以夜間上山，一個顯而易見的理由，能看到、感受到“二陸”讀書檯燈光的不一般。看不到這，彷彿我的人生就被抽去了一份本源性的光亮，即便走向了五光十色，也會變得十分暗淡。

　　事實上，我與這二位文學大師在夜間靜默對話，是讓我有一種文學的悟性。陸機、陸雲我是熟悉的，因為他們是我的同鄉人。與他們靜默對話，是與我的生命閱讀緊緊連在一起的，備感深切。他們的千古傑作《文賦》，“情因物感，文以情生”。 “寵天地於形內，挫萬物於笑端”。 “應感之會，通塞之紀”。 “其會意也尚巧，其遣言也貴奸”。……時時在我耳畔迴響，在我心裡回蕩。正由於此，當我讀到羅素把人生比作長河的文章時，貼心之感可想而知。在這個天才比喻的鼓勵下，我願意在夜間艱難地去尋找人生的一點光亮。此時，會使我想起哈立希島上的燈光。這燈光是給一個孤獨的航海人照路的。它可以朗照人們走向光明的世界！

　　我在“二陸”讀書台上靜坐，時而藉著月光閱讀一番，望着小崑山默默地背誦幾句，靜靜地沉思一陣，這都會很快開啟自我。這樣的開啟自我常常如精靈，在夜空里遊盪着，在我的心裡滋潤着。

　　因此，我把讀書、靜思、對話常常放到“二陸”讀書台上，使我的一團團意緒精細起來。在“二陸”讀書台上讀書、對話，讀着讀着入了神，一席席對話覺得有趣、深化。要是把入了神的讀書心得記下來，一看，全是一頁頁人生的筆記，把一席席對話整理下來，一定是一段段生命的感悟。這筆記，這對話，有的過分嚴肅，有的過分隨意，我自慰到，那是一種寬泛意義上的人生心得。

　　在“二陸”讀書台走着，讀着，對話着，要比在書房裡冥思苦想好得多，儘管勁厲的山風吹得我一陣陣寒冷，但在我的身上、心裡總有一股股的暖意，因為這讀書台上有着一盞不滅的燈光在照耀着我。

　　漸漸地，我的心靈之燈開始亮堂起來，朗照着我的文學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