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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好心人乾杯

手機:M版  分類:長篇連載  編輯:得得9

  一、大難臨頭

  劉玉芬和張春光都是普通工人,在一個廠子上班。平時,他們省吃儉用,把節省下來的錢都捐給了那些需要幫助的人。

  那一年企業改制,必須有一批工人下崗,其中就有兩個困難職工。兩人一着急,一個喝了毒藥,一個割腕自殺,幸虧送醫院及時,才保住了性命。劉玉芬一看,跑到廠里求廠長讓他們兩口子代替兩個困難職工下崗,驚得廠長半天沒說出話來,最後搖頭嘆氣地答應了她的請求。

  劉玉芬兩口子下崗以後,也找不着工作,只好自謀職業。劉玉芬到社區里去撿垃圾,最後自己開了一個小型廢品收購站。張春光則組織了幾個人,帶着民工四處干一些小工程,生活總算有了着落。

  不料,好景不長。張春光只過了幾年好日子,事兒就出來了。先是工程隊不給他工錢,他只好拿自己的房子做抵押貸款給民工發工資。后是幹活從腳手架上摔下來,把腰摔傷了,成了一個廢人。

  張春光一倒下,所有負擔就都壓到了劉玉芬身上。銀行那邊催貸款,民工這邊催工資。劉玉芬只好把自己的廢品收購站倒出去,給民工開了工資,又把自己家的房子兌給了銀行,拍賣之後還了一部分貸款,餘下的寫了還款協議。

  房子賣了,收購站也沒了。劉玉芬租了一間小房,一邊四處撿破爛,一邊照顧癱在床上的張春光。每天晚上回家,劉玉芬都是筋疲力盡,可她吃完晚飯,還不忘到樓下為孤老太太做家務。

  劉玉芬每天都累成那樣,張春光看在眼裡,疼在心上,說:“玉芬啊,你歲數還不算大,別守着我這個癱子了,咱們離婚吧,你再找一個好人。”劉玉芬一聽,捂住了張春光的嘴:“你胡說什麼呀?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休想把我攆走。”張春光聽罷,悄悄流下了眼淚。

  第二天,劉玉芬繼續出去撿破爛。張春光側耳聽了聽,確信劉玉芬已經走遠,就咬了咬牙,吃力地從床上爬到地上,又一點一點爬到廚房,把案板上的菜刀拿到了手上。張春光往地上一躺,滿眼都是淚水,心說,玉芬啊玉芬,我們今生是有緣無分,我們做了那麼多善事,當了一輩子好人,老天爺卻這麼對我們,我不能再拖累你了,女兒還在外面上大學,她還不知道家裡發生的這一切,以後女兒的生活還要你操心費力呢!想着,張春光舉起菜刀,向自己的手腕剁去。

  就在菜刀將要落在手腕上的時候,門外突然有響動。張春光停住手,以為是劉玉芬回來了,趕緊把菜刀放到案板上,假裝在櫥櫃里找東西。就聽房門唏哩嘩啦一陣亂響,“嘩”的一聲,門開了。張春光抬頭一看,見一個戴着墨鏡口罩的人走了進來,手裡還拿着一把水果刀。看樣子,這門就是這個人用水果刀撬開的。張春光嚇了一跳,大喊道:“你是幹什麼的?”

  張春光一喊,那人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廚房地上躺個人。那人趕緊關上房門,拿着水果刀逼近張春光:“別動啊,你別動,我要財不要命,你老實待着,別叫,不然我可捅你。”張春光一聽,笑了:“你是入室搶劫的,那你就隨便搶吧,你看我們家什麼值錢,隨便拿。”那人看看簡陋的房間,一張床,幾把椅子,一個破立櫃。那人在立櫃里翻了一通,什麼值錢的東西也沒有,就幾件破衣服破被子。那人踢了立櫃一腳:“他娘的,比我還窮,我說這地方怎麼這麼背靜呢,敢情住着個窮要飯的!”張春光一聽,不高興了:“誰是窮要飯的?我們是靠雙手吃飯,要不是我倒霉摔成了癱子,我們家才不會這樣呢。”那人一聽:“啊,原來你是癱子,那我還防着你幹什麼?有道是賊不走空,這玩藝不吉利,我既然搶不着錢,乾脆就把你弄走得了,搶劫改綁票兒,你們家再窮也得有幾個親戚,為了贖你,好歹也得給我湊幾萬塊錢,行了,就這麼辦。”說著,那人找根繩子把張春光綁上,又用一塊布塞上張春光的嘴,翻了半天,找着一個麻袋,把張春光往麻袋裡一裝,背出屋去,放到三輪車上,抓幾件衣服一蓋,又到屋裡找了張紙,寫了一行字:癱子在我手上,要想贖癱子,三天之內把五萬塊錢放到城東河橋第二個橋洞的一個破提包里。完事兒,那人出門,騎上三輪走了。

  二、解救丈夫

  傍晚的時候,劉玉芬回來了。一看床上的字條,劉玉芬一屁股坐到床上,眼淚流了下來。心說,綁匪啊綁匪,你怎麼不睜眼啊?我們家窮成這樣,你能綁去什麼?劉玉芬想了半天,決定還是先別報警。現在綁匪狠着呢,要是報了警,丈夫說不定就得讓他們給害嘍。

  劉玉芬開始找親戚朋友四處借錢,可大夥都知道她家的底子,有錢也不願意多借給她,因為把錢借給她,就等於打了水漂兒。劉玉芬轉了一大圈,才借到了五百多塊錢。原來的老街坊老鄰居聽說劉玉芬家裡出了事兒,全都過來安慰她,有的也扔下十塊二十塊,讓劉玉芬趕緊報警。劉玉芬搖搖頭:“我現在不能報警,實在沒辦法了我再報警。”

  街坊鄰居們一走,劉玉芬拿着一把錢數了數,一千多塊,這跟綁匪說的五萬還差老鼻子呢,剩下的錢上哪弄去?劉玉芬愁得在屋裡轉圈兒,晚上也睡不着覺,一夜之間,頭髮竟然白了許多。

  第二天早晨,劉玉芬蹬着三輪出門了。她想,自己就能弄這麼多錢了,先給綁匪送去,好好求求他們,放了丈夫吧,丈夫身子癱了,需要人照顧,經不起折騰呀。

  劉玉芬來到了城東河橋,把三輪往橋上一停,走到了第二個橋洞子里,一看,地上果然放着一個破提包,裡面還有一張紙,一支筆。劉玉芬把錢放到包里時,拿筆在紙上寫了一段話:“好心的大哥,你們綁的人是我的丈夫,他生活不能自理,需要人照顧,我們家太窮了,實在湊不夠五萬塊錢,這錢你們先拿着,放了我丈夫,以後我掙了錢,再給你們送來,你們就行行好吧,我謝謝你們了。”寫好之後,劉玉芬把紙放回提包里,到橋上看着誰來取提包。

  眨眼天就黑了,可取錢的人卻一直也沒有出現。劉玉芬心說,取錢的人為什麼不來呢?難道他們以為我報警了?不行,得到暗處等着去。劉玉芬把三輪推到河邊的樹行里,往一棵樹后一坐,眼睛時不時地看一下第二個橋洞。

  天黑了,劉玉芬又累又困,兩眼一合,不知不覺就迷糊着了。正睡着,就聽身邊“咕咚”一聲響,劉玉芬一激靈,睜眼一看,見面前躺着一個小夥子,滿嘴噴着酒氣,口吐白沫,兩腿亂蹬。劉玉芬趕緊把小夥子扶起來:“兄弟,你怎麼了?喝多了?”小夥子翻着白眼兒,兩腿繼續亂蹬,話也說不出來。劉玉芬扒開小夥子眼皮一看,壞了,這小夥子要完。她原來在廠里當過紅醫員,懂得一點醫學知識,知道小夥子肯定是犯了急病了。人命關天,救人要緊,別等着拿錢的人了,他給自己三天時間呢,明天後天還有機會。想着,劉玉芬到橋洞下取了錢,把小夥子背到三輪車上,一路緊蹬把小夥子送進了醫院。

  到醫院一檢查,小夥子喝了假酒,工業酒精中毒了。醫院搶救小夥子得需要費用,劉玉芬就把贖丈夫的錢交給了醫院。見小夥子沒了危險,劉玉芬就蹬三輪迴家了。

  回到家裡,劉玉芬嘆上了氣,丈夫沒救成,好不容易湊的錢也沒了,這下怎麼救丈夫呢?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再去求綁匪了。劉玉芬在家裡又寫了一個紙條:“好心的大哥,我本來已經給你們送去了一千多塊錢,可你們沒有來拿,中途有一個人喝假酒中了毒,我把他送到醫院,錢也交給醫院了,我實在是弄不到錢了,你們就行行好,把我丈夫放了吧,他真的需要照顧,我謝謝你們了。”

  第二天,劉玉芬又來到城東河橋邊,把紙條放到了破提包里,然後坐到樹後繼續等。這次,劉玉芬又等到天黑,仍然不見有人來拿錢。因為昨夜又折騰了一夜,劉玉芬困極了,她告訴自己,別睡別睡,別回頭看不到拿錢的人。可是她的眼皮不聽使喚,時間不長,她又靠在樹上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冷風把她吹醒了。睜眼一看,橋上的車輛見少,路上也沒了行人。她知道時間不早了,趕緊站起來活動活動,心說,自己睡了這麼長時間,拿錢的人不會已經來過了吧?想着,劉玉芬來到第二個橋洞里,藉著橋上的燈光一看,橋洞里的破提包沒了!劉玉芬一屁股坐到地上,拿錢的人真的走了,他們拿走了一個空提包,自己也沒能跟他們見着面,他們要是不買賬,對丈夫下黑手可怎麼辦呢?

  三、雪上加霜

  劉玉芬走出橋洞,眼裡一片茫然。綁匪走了,錢沒拿到手,丈夫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現在生死如何,她該怎麼去救呢?明天就是最後的期限,綁匪看了自己寫的字條會動心嗎?哎,現在已經沒路可走了,還是去報警吧,讓警察幫忙找丈夫。劉玉芬蹬上三輪,昏昏沉沉往家裡走。

  那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路上沒有行人,偶爾有一兩輛汽車呼嘯而過。因為這兩天一直沒休息好,劉玉芬蹬着三輪還有點發困。就在她過紅綠燈的時候,一輛麵包車從遠處開了過來,直闖紅燈把三輪掀出去幾米遠,劉玉芬也飛了出去。但那輛汽車並沒有停,調正方向,加大油門,眨眼之間就消失在夜色中。

  這就叫屋漏偏逢連陰雨,黃鼠狼專咬病鴨子。劉玉芬本來就夠倒霉的了,又讓汽車給撞了,還沒處找人去。劉玉芬昏迷了好幾個小時,天亮了才醒過來。她睜開眼睛一看,周圍已經圍了好多人。有人見她醒來,就問:“你這是怎麼了?是自己摔的,還是被車撞的?”劉玉芬就覺得渾身上下針扎一樣疼,特別是左腿,疼得最厲害,她咬着牙說:“我是被車撞的。”有人就問:“誰撞的你呀?看見車牌號沒有?”劉玉芬搖了搖頭。人們一見,嘆起氣來:“找不着肇事車,這事兒就不好辦了,上醫院看病得自己花錢呢。”“是啊,看你傷得不輕,還不趕緊去醫院?家裡有電話沒有?趕緊叫你家裡人送你去醫院吧!”一聽這話,劉玉芬眼淚流了下來:“我家裡沒人了,我丈夫被綁架了。”人們一聽,全都面面相覷:“她丈夫被綁架了?她又被車撞了?天底下有這麼倒霉的人?”話音一落,有人小聲說:“別是碰瓷的吧?她想讓咱們幫忙送她去醫院,回頭訛咱們,快走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位一說,大夥全都看看劉玉芬,呼啦啦散開了。

  人們一走,劉玉芬無奈地搖了搖頭,現在的人怎麼這樣?我像碰瓷的嗎?我的腿好像都摔折了,碰瓷有動真格的嗎?劉玉芬看看她那輛三輪,離她有三四米遠,就掙扎着爬到三輪前,一看,軲轆也卷了,大梁也彎了,沒法騎了。再摸摸自己的左腿,腫得脹滿了褲子,好在兩隻胳膊和右腿沒事兒,只受了點皮外傷。

  這時,遠處過來一個蹬三輪的,一邊走一邊喊:“有廢品的賣!”劉玉芬一看,自己這三輪也沒法要了,眼下自己也正缺錢花,乾脆把三輪賣了算了。劉玉芬把收廢品的叫過來,經過討價還價,收廢品的給了劉玉芬50塊錢,把三輪車拉走了。

  收廢品的一走,劉玉芬爬到了馬路邊的人行道上,她想打車去派出所,可捨不得花那50塊錢,便咬着牙在人行道上爬,每爬一步,腿就撕心裂肺地疼一下,但她咬牙堅持着。

  劉玉芬在人行道上艱難地爬行,過路的人會不時地回頭看看,但都沒有停住腳步。在這座城市裡,每天都會有一兩個人像劉玉芬這樣爬行,人們見得多了,也就漠不關心了。

  劉玉芬正爬着,忽聽身後傳來一陣清脆的鈴聲。劉玉芬心說,後面來自行車了,自己擋了人家的道了?趕緊給人家讓讓。劉玉芬正要吃力地往路邊上靠,一塊磚頭“當”地砸在了她的傷腿上,令她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慘叫。劉玉芬生氣了,我這不正給你讓道兒嗎?你幹嗎砸我的腿呀?劉玉芬不爬了,咬着牙撐起身子,回頭一看,見一個渾身髒兮兮的漢子趴在一個自製的木板車上,一隻手滑動着車子,一隻手拿着磚頭,正準備向她腿上砸。劉玉芬瞪眼大叫:“哎,你幹什麼?為什麼砸我腿?”

  那漢子滿臉油泥,兩隻眼睛嘀溜亂轉,噗地吐一口痰:“我砸你腿?我砸你腿是好的,我應該砸你腦袋!”劉玉芬用手捂着腿:“你這人怎麼不講道德?”漢子冷冷一笑:“我不講道德?我講的是道?行有行規,道有道法,這條道是我占的,我都爬了兩三年了,你為什麼搶我的買賣?你一來,大夥都不給我錢了,這損失你包賠!”劉玉芬明白了,這漢子是個要飯的,把自己當成他的同類了。(下轉11版)

  (上接10版)

  四、冤家路窄

  劉玉芬苦苦一笑:“大哥,你誤會了,我是被車撞了,腿折了,我沒搶你買賣。”漢子哈哈大笑起來:“得了,你別裝了,都是老中醫,甭跟我弄那祖傳秘方,你看我,不比你慘嗎?進城民工,幹了一年,一分錢沒拿着,從五層樓摔下來,全身癱瘓,衣食無着,不說慘點行嗎?不說慘點誰給錢呢?天一黑,咱夾着板車就跑回去,吃喝玩樂隨便。”說著,“噌”地從板車上站起來,走到劉玉芬跟前,用腿使勁踢她腿:“行了,趕緊滾吧,這條線兒是我的!”劉玉芬被漢子踢得聲聲慘叫:“大哥,我真不是裝的,我真被車撞了,哎呀,大哥……”說著,劉玉芬就暈了過去。漢子一看,噗地唾了一口:“他媽的,還真能裝,算你狠,好男不跟女斗,我再重新開闢一條線兒去!”說完,夾着板車過馬路走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劉玉芬醒了過來。看看漢子已經走了,抹了把臉上的虛汗,繼續往前爬。爬了大半天,劉玉芬終於爬到了小區門口。在門口溜彎的鄰居們一見,全都跑了過來,七手八腳把劉玉芬扶起來,背進了小區診所。

  大夫檢查完之後,說:“還好,你沒受什麼大傷,只是小腿骨折了,我給你打上一針,做個夾板,以後按時吃藥,幾個月就能好。”劉玉芬問:“那得多少錢啊?”大夫搖搖頭:“什麼錢不錢的?你是咱這個小區出了名的好人,攤上了這麼倒霉的事兒,我還能收你錢嗎?免費。”劉玉芬一聽,眼淚流了下來:“那我謝謝你了,等我以後有了錢,我一定還你。”大夫一擺手:“行了,你先好好養傷吧,街坊鄰居全都惦着你家裡的事兒呢,你放心吧,你們家的事兒,大夥給你辦了。”劉玉芬一愣:“大夥給我辦了?辦什麼?”大夫說:“你丈夫被綁架的事兒,大夥已經報警了,現在警察正四處找綁匪呢,你回去好好養傷吧,你丈夫不會有事兒的。”劉玉芬一聽,抹了把眼淚:“還是鄰居們好啊,我謝謝大夥了。”

  轉眼幾天過去了,劉玉芬因為無法行動,只好躺在家裡養傷。每天,鄰居們都輪着到她家裡給她做飯,陪她說話,勸她想開一些。劉玉芬很感激鄰居,她也想想開些,可丈夫一點音訊都沒有,她怎麼能想得開?派出所那邊也來調查過幾次,可劉玉芬除了能提供那張紙條外,什麼線索也沒有。警方也在全城布控了,卻沒有一點綁匪的消息,更找不到張春光的下落。

  又是幾天過去了,劉玉芬實在熬不住了。她動了動傷腿,不是很疼了,就架着一支拐出了門。她還要到城東河橋去看看,萬一綁匪再出現呢?她就能跟綁匪說上話,求他們把丈夫放了。

  劉玉芬架着拐出了門,正往前走着,忽見前面一棟高樓下面圍着好多人。劉玉芬過去一問才知道,原來有一個人想跳樓,警察什麼招兒都使了,怎麼做工作都不行,那人堅決要跳樓,警察正準備採取強制措施,強行把那個人從樓頂弄下來。劉玉芬一聽,主動上前請求上樓去勸小夥子。

  劉玉芬拄着拐一層一層往樓上爬,爬到樓頂,她累得滿頭大汗,呼呼直喘。到樓頂上一看,一個小夥子正站在樓頂邊上運氣,一會兒伸伸胳膊,一會兒踢踢腿,做着準備一頭紮下去的準備。劉玉芬用拐支着身子,沖小夥子喊:“兄弟,等一等再跳。”小夥子聽到有人說話,趕忙轉過頭來:“你是幹什麼的?你別過來啊。”劉玉芬看着小夥子:“我不過去,我不想攔着你跳樓,我只想聽聽你為什麼要跳樓。”小夥子瞪着眼睛:“我為什麼要跳樓啊?我活不了了,我不想活了!我從銀行貸款1000多萬,買了20多套房子,想賣出去大賺一筆,誰知樓價一個勁兒地跌,我的房子一套也賣不出去,我欠那麼多債怎麼還啊?我太倒霉了,我活不了了!”劉玉芬一聽,笑了:“兄弟,你這還算倒霉呀?你不就欠點兒債嗎?比你倒霉的有的是呢。”小夥子問:“比我倒霉?誰還比我倒霉?”劉玉芬說:“我就比你倒霉,我和丈夫雙雙下崗,丈夫又在幹活時摔成殘廢,癱瘓在床,為了還債,我們把家裡的房子賣了,我靠撿破爛維持生活,照顧丈夫,前不久,丈夫又被綁架了,我也被車撞成了這樣,現在,我的丈夫生死不明,撞我的人也不知去向,你說,我不比你倒霉嗎?我要是像你一樣,是不是也該跳樓呢?”

  劉玉芬說完,小夥子愣愣地看着劉玉芬,突然問:“你被撞的時候是不是夜裡一兩點鐘,騎個破三輪?”劉玉芬說:“是啊,你怎麼知道?”小夥子一跺腳:“大姐,撞你的就是我呀,我以為把你撞死了,我欠那麼多債,又撞死了人,沒活路了,才來跳樓。”

  五、好心得報

  劉玉芬上去拉住小夥子的手,說:“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嗎?你用不着跳樓了,你撞我的事,我也不對任何人講,你還這麼年輕,應該好好活着才對,如果你死了,你父母不但會傷心,還要替你還債,你能忍心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你好好活着,就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劉玉芬說完,小夥子哭了起來,哭了一會兒,小夥子給劉玉芬鞠了一躬:“大姐,你真是大好人呢,我不死了,我謝謝你了,你放心,只要以後我有了錢,我一定賠償你,還有,你丈夫的事兒我也會幫忙,我認識的人多,回去我幫你打聽打聽。”劉玉芬點頭:“好,那我先謝謝你了。”

  兩個人正說著,警察從下面沖了上來,把小夥子按住,推推搡搡押了下去,小夥子一邊往下走一邊說:“大姐,我記住你了,過些日子我找你去。”劉玉芬沖小夥子擺擺手,拄着拐也下了樓。

  一連幾天過去了,劉玉芬到城東河橋轉了好幾圈兒,也沒發現綁匪的蹤影。她不敢再多想,只有默默地在心裡禱告,希望丈夫平安無事。

  這天,劉玉芬正要架着拐出門,一輛汽車停在了離她家不遠的公路邊,車門一開,一個小夥子走了下來。劉玉芬一看,那個小夥子正是那天跳樓的小夥子。劉玉芬還沒說話,小夥子已經跑到了她跟前:“大姐,真的是你,你真住在這裡。”劉玉芬說:“我是住在這裡,你怎麼找到的?”小夥子說,他上次跳樓沒跳成,讓派出所關了幾天,好一通教育,出來以後,他更加感激劉玉芬,這次來是特意來感謝她的。小夥子說著,從皮夾里拿出一個信封:“大姐,我叫牛成,這是兩千塊錢,你收下。”劉玉芬趕緊把信封推開:“你給我錢幹什麼?我不要。”牛成說:“大姐,這錢你一定要收下,我撞了你,你不和我計較,又救了我一命,你不把錢收下,我心裡實在是過意不去。”劉玉芬還是不收,說勸他別跳樓是她應該做的。牛成一看,着急了,說:“大姐,你不把錢收下,我就不告訴你大哥的下落。”劉玉芬一聽:“大哥的下落?誰呀?”牛成說:“就是你丈夫啊,我知道他的下落。”劉玉芬眼睛頓時一亮:“你知道我丈夫的下落?他在哪裡?”牛成把錢塞給劉玉芬:“你先把錢收下,回頭我帶你去找大哥。”劉玉芬沒詞了,只好收下了錢。牛成點了點頭:“這就對了嘛,跟我走吧,我帶你去找大哥。”

  劉玉芬坐上了牛成的汽車,時間不長,汽車開進了一片居民小區。這是一片平房小區,汽車七拐八拐,在一個小平房前停下了。牛成下車,帶着劉玉芬進院子,一邊往裡走,一邊喊:“二子,快看看誰來了。”話音一落,一個小夥子從屋裡走了出來。劉玉芬一看,那小夥子正是那天假酒中毒,被她送進醫院的那個人。小夥子一見劉玉芬,撲通一聲跪在劉玉芬面前:“大姐,我叫王二子,我不是人,我該死!”劉玉芬趕緊把王二子扶起來:“你這是幹什麼?有什麼事兒慢慢說。”

  王二子說,他和牛成是好朋友,兩個人合夥炒過一陣子房,也賺過一些錢,可半年之前,他們把血本都搭了進去,買了幾十套房子,可房子卻不看好,房子一套沒賣出去,欠了銀行不少貸款,房子也被查封了,沒有辦法,他就走了邪道,干起了溜門撬鎖的行當。那天,他撬門撬到劉玉芬家,錢沒偷着,就把張春光綁架了,想讓張春光的家人給他送點錢。就在他去取錢的時候,他在馬路邊上喝了半瓶酒,吃了點燒烤,誰知那酒竟然是假酒,剛走到河邊就毒性發作了。可巧碰上了劉玉芬,把他送到了醫院,他才保住了一條命。等他從醫院出來,再到橋下拿提包時,發現裡面有一張劉玉芬寫的紙條,看完紙條,他知道救他的人就是張春光的妻子。王二子被劉玉芬感動了,回去之後想送張春光回家,可張春光死活也不回去,說他本來就不想活了,王二子既然把他綁來了,乾脆就把他弄死得了,省得他回去再拖累劉玉芬。

  王二子說到這裡,劉玉芬抓住了王二子:“那你把他弄哪去了?你真把他弄死了?”王二子說:“我哪敢把他弄死啊,你看,他不是來了嗎?”劉玉芬一回頭,見兩個人從外面走了進來,一個人穿着白大褂,另一個人正是張春光。一見張春光,劉玉芬急忙跑了過去:“春光,你,你怎麼能走了?”張春光一指王二子:“還不是他,他見我不想活了,就把我拉到了趙大夫那裡,讓趙大夫給我針灸治癱,說治好了算趙大夫的,治壞了他頂着,結果一下子就讓趙大夫給治好了。”穿白大褂的趙大夫說:“其實我也沒有把握,我雖然跟父親學過兩年針灸,可治病還是頭一回,都是讓二子給逼的。”劉玉芬過去給趙大夫鞠躬:“謝謝趙大夫。”趙大夫說:“謝謝什麼呀,要謝,我們仨都得謝謝你,我們三個是咱們市最早的‘房蟲子’,沾過炒房的光,也在炒房上倒了霉,害得他們兩個自殺的自殺,走邪道的走邪道,我算是好的,可也混得快丟了工作,你救了他們兩個的命,我也從中深受啟發,這人呢,不管到什麼時候,都得對生活充滿信心,你都這麼倒霉了,還熱心地幫助別人,還那麼堅強地面對生活,和你相比,我們遇到的這麼一點點挫折算什麼?我已經想好了,我以後就開個診所,我針灸給人治病,大姐你做心理諮詢,張成和二子跑業務,大哥管後勤,我們幾個一起干,讓更多的人擺脫困境,勇敢地面對生活。”王二子一聽,拍起手來:“好,我一會兒就去自首,等我出來跟你們一起干!”牛成一看,走過來拉住大家:“這下好了,大哥,大姐,以後我們要跟你們兩個大好人去救好多好多人了,走,咱們喝一杯去,回來以後還要大幹呢!”幾個人一聽全都笑了,走出小院。過了一會兒,繁華都市裡傳來清脆的碰杯聲,那是人們在為劉玉芬這樣的好心人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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