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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卜堡幽靈

手機:M版  分類:長篇連載  編輯:得得9

  (接上期)

  聽到院里傳來腳步聲,櫻子心跳起來。進來的卻是白觀音。白觀音說櫻子瘦了,也顯黑了。櫻子心裡一酸一熱,望着滿含憐愛的白觀音,她忽然又跪了下去。

  白觀音又是一愣:“櫻子,你這是……”“白姐姐,我,我該怎麼辦?”

  白觀音忙扶她:“別這樣,有什麼事跟姐姐說吧,我一定幫你……”櫻子卻不肯起來:“我,我,我有了……”

  白觀音詫異竟似有些不解:“有了?有了什麼?”“有了——孩子!”櫻子憋了半晌,終於拼力說出了這一句。

  白觀音驚呆了。好半晌,她方費力而又莫明緊張地問一句:“誰的?”

  “是,是長根的……”櫻子聲音很低,卻又很清晰。

  白觀音直直地呆望着她,半晌方又問出一句:“什麼時候?”櫻子更加低了聲:“五月初三那晚……”白觀音追問:“就那一晚?”櫻子點頭。

  白觀音望着她,緊張地問:“你想打胎?”櫻子搖頭:“不,我要——生下他!”白觀音眼中放出奇異的光彩,她一把攙起櫻子摟在懷中,激動地說:“好,生下他!生下他!!生下他!!!”櫻子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和安慰,她伏在白觀音懷裡,閉上眼,臉上愁雲漸散。

  “我,是個好女子么?”好久,櫻子喃喃地問。白觀音說:“你是最好的女子!”櫻子再問:“你會幫助我的?”白觀音說:“會,一定會!”櫻子伏在白觀音懷裡歡快地哭了起來。白觀音臉上也淌下了激動的熱淚。

  巡夜的長根碰上了款款走來的白觀音。聽白觀音說她去了櫻子家,長根忙問櫻子可好。

  “好,很好!”白觀音笑望長根,“她還叫我向你問好!”

  長根看見白觀音眼中閃現着燦爛明麗光彩,他壓抑的心情也忽地開朗起來。

  望着白觀音的身影隱沒在黑夜裡,長根走了幾步,覺得心裡不安,回身正想追上去送她,誰知那邊已先傳來了白觀音驚恐尖叫聲。長根飛身趕到時,白觀音正驚恐地靠在牆角,頭髮散亂,衣服也已撕破。一見長根過來,白觀音一下子撲到他的懷裡,渾身打顫道:“有個鬼來抓我,嚇死了,嚇死了……”

  長根送白觀音回去,並未在意她一直偎靠在自己懷裡,心裡只想那凶魔越來越猖獗,今晚距上次行兇方只八日,他就又動手了。想着,走着,不覺就到了那片樹林,過了樹林就是蔡家。可是白觀音卻站住了:“咱們在這歇會兒吧……”

  長根說:“白姐姐,你堅持一下,這就到了!”白觀音堅持說:“不,就在這歇一歇!”

  長根便扶她坐下,白觀音依然緊緊抓住他不放,又懇求長根陪她待會。長根只得坐下來,白觀音又偎在了他的懷裡。這時長根方覺出這樣很不妥當,可他又不好推開白觀音站起來,一時便僵着身子坐在那裡。過了一會兒長根小心地輕問:“白姐姐,我送你回去吧……”白觀音卻更緊地抱住長根求道:“不,咱們再待會兒,再待會兒……我實在不想回到那個冷冰冰的家,不願再見到那個討厭的人,可我又必須每天面對那個人,我實在是受不了啦,你知道我有多苦么……”說著抱了長根傷心委屈悲愴地哭了起來。

  長根一時呆住了。人們從來只見白觀音純美的微笑,還有超凡脫俗的氣質,積德行善的品行,可誰知她心裡也有這許多苦處。轉念想想也不怪她,那蔡神仙配他,真是太屈她了……這麼想着,長根心中油然生出同情憐惜,卻又不知怎麼安慰她,不覺就把手放到了她身上。

  白觀音身上怕冷似地一陣顫慄,她摸到他的手緊緊握住,然後拉到口邊親吻起來。

  這回輪到長根顫慄了。

  終於,白觀音又慢慢摸到了長根的臉,然後又把自己掛滿珠淚的臉湊了上去。長根心想不能這樣繼續下去了,可他又實在不忍心推開這個讓他又敬重又感激又同情又憐愛的女人……終於,白觀音的唇觸到了長根的唇。

  長根感到白觀音的唇很涼,他不能自控地用自己的唇去溫暖它。但長根心裡卻很痛苦,他覺得自己這是在背叛另一個他深愛的女子。

  九、

  紅妹揣着哥哥給她的手槍,借口去找櫻子又溜了出去——她要去找那個蒙面人。

  街上有兩家外遷的馬車,能走的都在往外走,羅卜堡已經充滿了血腥。紅妹也想出去,當然不是怕,而是想出去開開眼長長見識。長這麼大,她還沒有離開過羅卜堡。

  紅妹一直來到東大廟。把正殿配殿禪房找個遍,不見一個人影。這本在紅妹意料之中,因為這裡已被堡中人搜查過幾遍,那人不可能還藏在那裡,今天她要到另一個地方去。

  在堡西十餘里的地方有個小湖,名叫月亮湖,湖邊有片樹林,林中有個小木屋,紅妹要到那裡去找找。一來現在紅妹對那人也心存懷疑,二來紅妹總覺得那人很像小姜,她要弄清他到底是什麼人,如果真是惡魔,她決心親手殺死他為堡中人報仇,如果真跟小姜有關係,她要問清小姜現在何處。

  這是個難得的好天,藍盈盈的天空上飄着幾朵肥羊似的雲朵,小路邊是青青的草地,青草間星星般點綴着各色野花。紅妹本來就是個開朗的姑娘,這明媚的景色感染了她,她采了一束野花,哼着歌子,蹦蹦跳跳的,不知不覺就望見了那片樹林。紅妹閉了嘴,悄悄過去,進了樹林走了一陣,便望見了那間小木屋。木屋不知何人所建,已經很破舊。紅妹小心地向木屋靠近。心裡不免緊張起來,也怕那人真是惡魔,稍一不慎落到他手裡就糟了。

  接近小木屋時,紅妹掏出了手槍。這一陣子無事她就耍弄槍,現在已玩得滾瓜爛熟。

  摸到小木屋跟前,紅妹慢慢直起腰,從窗邊向里望去。只見屋裡的破床上鋪着毯子,旁邊木墩上放着蠟燭,木墩旁還有一隻小鍋。紅妹認出小鍋是老和尚的。看來那人果真藏到這裡來了!可現在屋裡卻沒人。紅妹正要尋找,忽然那邊“撲通”響了一聲,嚇得她趕忙伏下身。

  過了一會兒再沒動靜,紅妹又尋着小徑往前摸。很快,樹林的空隙間就透出波光,前邊就是月亮湖了。她悄悄探頭一望,只見湖中一人正赤着身子游向遠處,看樣子是剛下水。四下打量,那人的衣服就搭在湖邊的樹枝上。紅妹悄悄過去,見那人越游越遠,她便去扯衣服要搜一搜。衣服扯下,紅妹一眼發現了腰帶上的槍套。

  他有槍?紅妹心跳着把槍抽出,看看比自己的小,裡面裝滿子彈。看來那人真的不是善良之輩,鬼鬼祟祟扎在羅卜堡不肯走,武功很高又帶着槍,堡中兇案幾乎可以肯定就是他乾的。這麼想着紅妹心中燃起怒火,舉槍瞄準了那個人。

  但是紅妹並未扣動扳機——她要問個清楚,讓他死得明白。

  紅妹又鑽進樹林里守株待兔,可很快她就覺出這樣不妥——一個姑娘家怎好看着一個大男人赤身裸體爬上岸來呢?紅妹想想,有了主意,她又把那人的衣服悄悄放了回去。又想了想,連手槍也送回了槍套然後她潛回了小木屋。進去后紅妹才發現靠這邊有一張用半面圓木做成的小桌,桌上放着半隻烤野鴨。紅妹閑着沒事,撕了塊肉放進嘴裡,一嘗味道清香又特別,這讓她想起小時侯跟野小子們在外邊吃過的烤麻雀。咽下這一口,她乾脆扯下一條鴨腿大嚼起來。

  吃下一個鴨腿兒還沒等回人,紅妹不耐煩起來,抹抹嘴起身剛要出去,卻聽有腳步聲走了過來。她忙貼到門邊,把槍握得緊緊的,可槍身卻有些抖。

  腳步一直向木屋走來。紅妹屏住呼吸心提到了嗓子眼。腳步在門口停了停,門終於被推開了。“別動!動一下就打死……”紅妹顫聲厲喝,可“你”字尚未出口,她卻忽然卡了殼,眼前驚異望着她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小姜。

  “你……”紅妹的槍抖得厲害起來。

  小姜說:“我不動你也別動,走了火再想動也動不了啦!”

  紅妹沒聽到一般,只是傻子一樣望着他喃喃道:“真的是你?”

  小姜說:“你拿槍逼着,我還敢冒充啊?”

  紅妹忽然扔了槍,猛撲上去一對粉拳在小姜肩上胸前亂捶起來,邊捶邊叫:“你還來幹什麼你還來幹什麼幹什麼幹什麼幹什麼……”捶着叫着,紅妹漸漸沒了力氣,便又伏在小姜懷裡萬分委屈地哭了起來。小姜輕輕撫摸着她的頭髮。

  忽地,紅妹又抬起一張淚臉,兇巴巴質問:“你說,那個裝神弄鬼的蒙面人是不是你爹?”

  小姜笑道:“不,那就是我!”

  紅妹愣了愣,忽地又瘋了般向他捶打:“你敢騙我,你敢騙我……”小姜:“紅妹,你聽我說……”“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紅妹蠻不講理地大叫着。

  紅妹平靜下來后,兩個人坐在平靜的湖邊,小姜向她講述了一切。

  原來小姜的父親是省城有名的警探,人稱老薑,他曾主持破過許多大案。十年前,省城半年之內連出幾十起命案,被害者都是俊男靚女,而且男遭閹割女遭毀容,包括名伶小桃紅和一省府要員公子。連環命案震驚全國,當局限期破案。老薑經過多方偵查,終於掌握了重要線索。罪犯極為狡詐,為了引魚上鉤儘快破案,老薑化妝成美男子,夜間出沒舞廳夜總會,終於引出凶魔。可是在搏鬥中,老薑被凶魔暗施毒針射中頸部而死,凶魔也從此銷聲匿跡,連環命案遂成為一件懸案。那時小姜只有十五歲,為替父報仇,他訪名師學功夫,幾年前也進了警署。雖經多方尋查,可那殺人凶魔卻像一個肥皂泡一樣,彷彿在這個世界消失了。小姜只能把父仇壓在心底,把全部精力投入到抓捕各類罪犯當中,這幾年也是屢建奇功,成為一名出色的警探。最近,省府韓副主席家中金佛失竊,韓副主席親點小姜破案。小姜查尋月余,終於認定此案是一自稱李四的江洋大盜所為,而且有線索證明李四跑到這邊來了。因此地偏僻,為不引起主意,小姜扮作一富商公子,隨卜萬金一路來到羅卜堡,本想在此逗留一兩日便一路向西到馬橋集,不想當夜卜萬金家中就發生了血案,而且作案手段與十年前省城血案相同。小姜立刻決定停在羅卜堡偵查,不想反被當作兇手。為了不讓兇手再次聞風逃脫,他沒有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到了生死關頭,他想要再說為時已晚,不是紅妹挺身相救,他已經做了異鄉冤鬼。他逃走後立即趕回省城,向上司報告了情況,請求並被批准轉辦此案后,他又急急趕了回來。通過暗中觀察,他發現蔡神仙疑點很多,卻又一時抓不到把柄,那天為救紅妹,他只好蒙面現身。為阻止悲劇繼續發生,他突發奇想,扮作亡父想要逼迫蔡神仙現出原形。蔡神仙雖然很是吃驚意外,可那傢伙也真是狡詐異常,生死關頭卻還深藏不露,反而裝出一副可憐相欺騙眾人。小姜本想一不做二不休,把蔡神仙抓住細細審查,不料反遭堡中人誤會。堡中無法再住,他只好白日潛伏至此,夜間到堡中守候,伺機當場捉住兇手。

  紅妹聽后鬆了口氣,重新打量小姜眼中露出敬佩目光,嘴上卻嗔怪他不早點告訴她實情。小姜說那凶魔太過狡詐,他怕稍露風聲讓他逃脫了……紅妹說:“現在他還不知你的身份?”小姜說:“肯定已經猜到了,所以我要防止他逃走!”

  紅妹望着他那雙亮亮的眼睛:“不是為抓兇手,你不會再來羅卜堡了吧?”小姜也望着紅妹那雙火辣辣的眼睛:“我想會,因為我忘不了羅卜堡有一個叫紅妹的美麗姑娘!”紅妹掩飾不住如花笑靨:“你又在騙人!”小姜說:“不,我說的是真話!”

  紅妹又偎到了小姜懷裡,只覺這世界真是幸福美好。半晌,她又仰臉望着小姜問:“我們這的男人二十歲多半都抱孩子了。你在省城就沒媳婦?”小姜說:“我發過誓,不報父仇不成家!”紅妹說:“那要是永遠抓不住呢?“小姜說:“不會,我現在已抓住了他的狐狸尾巴,這回說什麼我不能放過他!”紅妹問:“你能斷定是蔡神仙?”小姜點頭:“肯定是他!”

  紅妹又問:“我也看他不像個好人,可為什麼要殺那麼多人,還那麼兇殘?”小姜沉思着搖搖頭:“這一點我也是百思不解……”

  紅妹又說:“白觀音可是個大好人,不知怎麼瞎眼嫁了他。你說她知不知道蔡神仙乾的勾當?”小姜說:“說不清,不過我希望她不知道,可是……”

  紅妹打斷他的話:“我跟你一起抓蔡神仙!”“這很危險!”“我不怕!”說著紅妹又偎緊小姜,幸福地望着湖水中一對水鴨子。

  十、

  已經半月沒死人了,凶魔好像害怕了。

  一場雨後,傍晚又起了霧。櫻子一個人坐在燈下,一邊偷偷做着小孩衣服,一邊暗暗想着心事。爹仍沒咽下最後一口氣,怕是就等繼母肚裡那塊骨肉呢,白觀音說肯定是個兒子,這叫櫻子也很是欣慰。可想想自己快要捂不住的肚子,她又難免着急發愁,好在白觀音答應一定幫助她。

  一會兒,櫻子感到睏乏了,便熄燈上了床。躺着,櫻子卻又睡不着了,便又想着這事該不該早告訴長根。正在矛盾的時候,便覺有人飄進屋來。櫻子定睛一看,床頭果真立着個黑影。儘管屋裡漆黑一團,櫻子仍好像認出他是長根。她出乎自己意料地平靜,安詳地等待着,等待着……

  長根伸出了手,撫摸着櫻子的臉,櫻子聽到了那夜她曾聽到過的那種呼吸。櫻子忍不住要把孩子的事告訴他了,長根卻先開了口:“快起來,跟我走!”櫻子聽得長根的聲音很是異樣,她不禁起身驚疑地問句:“要到哪裡去?”“我帶你到一個好地方,只有我們兩人的好地方!”長根說得興奮起來,不禁提高了音量。

  櫻子愣了——這聲音不是長根,絕不是長根!愣怔之後,櫻子方才大吃一驚,張嘴剛叫出半聲,便被那人點了穴。

  那人扶住叫不出動不了的櫻子安慰道:“放心,我絕不會傷害你!”說著用毯子卷了她,抱起就走。外邊霧大,那人又走得急,快到牆根時不小心踢翻了一個花盆。

  “是誰?”隨着一聲喝問,長根從房上跳下來。那人卻已縱身上了牆。長根緊跟着追了上去。

  那人輕功雖好,可畢竟抱了個人,腳步不免沉重,未能把後邊的長根甩下。長根邊追邊喊:“抓住惡魔!抓住惡魔!”

  紅妹只把小姜的身份告訴了哥哥,長根和紅妹便悄悄把小姜安排進了羅家大院,白天深藏不露,夜晚小姜和紅妹主要監視蔡家,長根則帶人在鎮內巡邏。血案雖已半月未發生,但大家絲毫不敢放鬆警惕,今晚霧大,長根把人安排好了,自己不放心,便去櫻子家看看,不想剛到櫻子房上,恰好碰到那人出來。

  隨着長根的喊聲,鎮內響起銅鑼聲,呼應聲。前邊有人提着燈籠火把趕來,有人喝唬:“惡魔站住,再跑開槍了。”

  那人拐向另一條街,前邊也已有人攔截。那人回身,長根已與另外幾個人追了上來。有人已忍不住:“開槍打死他!”怕看不清傷了自己人,長根剛要攔阻,那人卻已轉過身來厲叫:“櫻子姑娘在我手裡,不怕打死她你們就開槍吧!”

  距離已經很近,就着燈光已能看出他那張叫人毛骨悚然的鬼臉兒了,而他懷裡當真抱着個人,上邊露着臉和頭髮,下邊露出一雙赤腳。長根大急,忙喊聲:“不要開槍!”便撲向近前。

  鬼臉兒退到了牆根威脅道:“再走一步我打死她!”長根猛然止步,又急又怒叫道:“快把櫻子放下,不許傷害她!”

  鬼臉兒此時已運足了氣,他大叫一聲:“接住!”便作勢把櫻子向前拋來。長根急忙伸手欲接,不料鬼臉兒並未真把櫻子拋出手,反而抱了她飛身上了高牆,在長根愣怔的剎那,他已躥房越脊逃去。

  “惡魔,哪裡走!”長根怒吼一聲,也飛身追了上去。

  不一會兒,聽到鑼聲的小姜紅妹也已趕回,問明情況,小姜囑咐眾人加強防守,萬一惡魔返回便朝天開槍,不要傷了櫻子姑娘,也不要同他硬拼。然後小姜和紅妹也循着惡魔逃走的方向追去。

  卻說長根一路追趕,毫不放鬆,不知不覺大霧漸散,天上隱約現出半輪殘月,幾點星光,前方則現出一座大山來,長根這才知道這一口氣已追出三十里,到了千松嶺腳下。此時他已累得氣喘噓噓,前邊的鬼臉兒速度也慢了許多。

  “站住,你跑不了!”長根喝喊着奮力趕上。

  跑到半山上,鬼臉兒站住,轉過身來氣急敗壞罵道:“你他媽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落淚呀!”長根說:“你惡貫滿盈,今天我拚死也要除掉你——趕快放下櫻子!”

  鬼臉兒冷笑一聲:“她是我的女人,只有她才能讓我成為真正的男人,她還懷上了我的骨血,我怎能把她留給你們!”長根氣得變了臉色:“你,你胡說!”

  鬼臉兒炫耀地拍拍櫻子:“我要和她成親,我也要為人夫為人父了,真是蒼天有眼哪!”說著他仰天狂笑起來。長根不容許他再污辱櫻子,他咬牙撲了上去。

  鬼臉兒一手抱着櫻子一手與長根對打。先時兩人怕傷及櫻子,都有顧及,不敢用全力。打了一陣,鬼臉兒聽到遠處有腳步聲追來,不敢戀戰,揚手又施毒針。長根已有防備,閃身躲過,不料這一躲閃正中鬼臉兒詭計,鬼臉兒三枚毒針出手后,緊接着又有三枚向長根飛出,長根險險又躲過兩枚,卻被最後一枚射中,他只覺左膀蜂蜇一般尖痛一下,緊接着左臂一陣麻軟,並迅即漫向全身。但長根仍然頑強地向惡魔攻擊,他快要模糊的意識里只剩下一個念頭——絕不能讓櫻子落到惡魔手中,一定要救出櫻子。

  可是很快長根對自己的身體便失去了支配能力,被鬼臉兒叫聲“去死吧”,一掌打下山崖。然後鬼臉兒挾着櫻子向山林中狂逃。

  千松嶺山勢險峻,溝壑縱橫,山上只生松樹。小姜紅妹追到半山時已不見了鬼臉兒的蹤跡。

  小姜為了等紅妹,來遲一步。紅妹問他剛才是不是聽錯了,小姜搖頭道:“不,剛才的確有打鬥聲,他們肯定跑到這山上來了!”紅妹便四下高呼起哥哥,可喊了半天卻只有山谷回聲。小姜說:“不要喊了,你看這道嶺兩邊是懸崖深壑,咱們趕緊順着小徑追,肯定能追上他們!”

  兩人追一陣,山勢越來越險,也幾乎沒了可行之路。兩人鑽樹空攀岩石又追一陣,山頂卻有一十餘丈高石崖擋住去路。石崖如刀削斧劈,直插雲霄,半腰藏不住人,輕功再高也不可能飛上去。小姜正暗叫奇怪,紅妹突然叫道:“我想起來了,那邊有個洞!”小姜忙問在哪,紅妹說聲“跟我來”,便繞向山崖一側。繞行不遠,腳下便是深谷,再不能向前,紅妹卻又躍到了一人多高的山崖凹槽處,然後向小姜招手。

  小姜看了看,身形一晃便輕輕落到了紅妹身邊。紅妹羨慕道:“你的輕功真好!”

  小姜握住她的手說:“小心!”紅妹滿不在乎:“沒事,三年前我就來過!”

  話這麼說,紅妹腳下卻不敢大意,因為凹槽並不深,下邊也沒有路,只有一個小斜坡,而且一步比一步高,稍一疏忽便會落下深壑粉身碎骨。兩人順着凹槽走了一段,凹槽已漸漸復平,再走不過去了,紅妹指着斜上方距此一丈五尺遠的一株怪松說:“山洞就在那棵樹后往上走不了啦,得跳上去!”說完要在小姜面前顯顯功夫,運足氣,看準了,一縱身已如一隻燕子展翅斜飛上去,準確抓住了松枝,然後翻身落到了怪松后的小平台上,然後要叫小姜,可回頭小姜卻剛好緊貼平台邊落在了她身後。紅妹自知真是比他差了好大一截,一時又是替他驕傲又不免有絲嫉妒。

  松樹後果真是個山洞,洞口不大,寬窄剛能容下一人通過。紅妹轉身就要進洞,小姜卻拉住她,自己搶在了前頭。洞內開始狹窄,可走過丈余便寬敞起來。又走一段,拐過一個彎,洞壁上突然出現了亮光。小姜向後打個手勢,兩人慢慢向前移動。這時洞內忽然傳出了說話聲:

  “櫻子,櫻子,你聽我說,你要好好做我的女人,我一輩子感激你,我一輩子對你好,我一定讓你過得開開心心,你一定要保重,我要你給我生孩子,咱們要生好多好多的孩子,有兒有女——有了你,我這輩子沒白活……”聽聲音說話的好似蔡神仙,可又絮絮叨叨似個女人。小姜紅妹互相望望,腳步更加小心。

  轉過彎角,小姜他們眼前豁然開朗。這是一個足有幾間房子大小的大洞,近百支大紅蠟燭把洞內生長的一些奇形怪狀的石頭映照得奇異神秘。在一個石檐下是一面紅羅帳,帳子兩旁還貼有大紅雙喜字,而帳子內竟是一張金光閃閃鑲滿珍珠寶石的大床,床邊僵直地坐着個一身紅妝頭頂紅蓋頭的女子,一個新郎官打扮的男人正跪伏在她腳下傾訴綿綿……

  這詭異的情形讓小姜和紅妹一時都呆住了,心裡卻忽地感到一陣逼人的寒涼和劇烈的扭痛。

  那人彷彿對他們的闖入渾然不覺,仍然深情無限地說著:““櫻子,櫻子,你聽我說,是你教會我做男人,我一輩子感激你,我一輩子對你好,我一定讓你過得開開心心,你一定要保重,你要把咱們的孩子生下來,咱們還要生好多好多的孩子,有兒有女——有了你,我這輩子沒白活……”

  沉默一刻,那人又說,“也好,櫻子你先等等,讓我來招呼一下客人,有人來參加咱們的婚禮了,咱們有多幸福!等着啊!”他像個痴情女子般輕柔地拍拍手,然後慢慢站起身來,卻並不回頭,只是說:“多謝你們能來,否則我這一生最美好最幸福的時刻,豈不是太寂寞了!”

  十一、

  山洞裡氣氛怪異、緊張。

  小姜問:“你為什麼要這樣?”那人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難道我就沒有做男人的資格么?”小姜說:“可你已經是個有家室的男人了!“那人冷哼一聲:“家?你知道我那叫家嗎?”

  紅妹說:“別裝相了,我們知道你是誰!”那人說:“其實我早就不想裝下去了!”說著他慢慢轉過身來——果真就是蔡神仙!

  紅妹氣憤道:“你真無恥,家中有白姐姐那樣好的人,你還要搶別人家姑娘,你……”

  蔡神仙搖頭:“你說我妻子很好?不,你錯了,大錯特錯了,我和她算什麼?我們只是徒有虛名罷了,有與無還不是一樣!”紅妹說:“白姐姐嫁你真是瞎了眼!”蔡神仙說:“不嫁我她又能嫁誰呢?只有我會要她那種女人——只有我!”

  小姜問:“你為什麼要殺人,那麼殘忍,殺了那麼多?”蔡神仙說:“幹什麼吆喝什麼,我是為人送葬的,沒有人死我就沒營生可幹了,所以得不斷有人死去,而且我喜歡死得比較慘,那樣號喪聲會更加動聽!”

  小姜盯着他:“就為這一個理由?”蔡神仙說:“有一個理由就足夠了!”紅妹氣得牙都要咬碎了:“你,你不是人!”蔡神仙說:“我也從來沒拿自己當過人!”

  小姜說:“知道我是誰么?”蔡神仙說:“知道,那天你差點兒把我蒙住——我是說可惜差了一點兒。”紅妹掏出了手槍,小姜卻擺手制止了她,他要親手除掉這個惡魔,為民除害,替父報仇。他一步步向蔡神仙逼去。

  蔡神仙卻擺手道:“今天是我大喜之日,你們鬧洞房前,無論如何也得先喝杯喜酒吧!”

  紅妹也忍不住上前質問:“你把櫻子怎麼樣了?”“你放心,她已是我的新娘子了,又懷了我的骨肉,我只有愛她疼她保護她,絕不會傷害着她!”蔡神仙又望着紅妹,“你也很美,可惜沒她溫柔——她實在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女子!”說完他倒滿三杯酒,端起一杯說:“喝吧,放心,大喜的日子,我不會準備毒酒的,再說我已不把你們當活人了——喝了喜酒鬧洞房,那才痛快呢!”

  紅妹說:“不能喝!”

  小姜卻上前一步端起了一杯。紅妹望望小姜,也把最後一杯酒端到手裡。蔡神仙說句先干為敬,便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小姜看看他,也幹了那杯酒。紅妹看看小姜,也面無懼色地把酒喝了下去。“謝謝,謝謝!”蔡神仙很真誠地說著,眼中竟似有淚光閃現。

  小姜和紅妹同時摔碎了杯子。

  紅燭高照的山洞中,小姜和蔡神仙打了起來,打得酣暢淋漓。紅燭紛紛熄滅,怪石紛紛斷落。

  紅妹終於忍不住,也上前攻向蔡神仙。櫻子卻依然矇著蓋頭僵坐不動。

  那蔡神仙武功本就了得,今天又非同往日,他打得大起大落,大開大合,小姜加上紅妹一時竟也難以取勝。

  紅燭已經不多了,打鬥卻正處在白熱化。這是一場殊死搏鬥。

  幾根銀針飛來,紅妹和小姜敏捷躲開。又是更多的銀針飛來,紅妹和小姜再次躲過,蔡神仙前後卻各挨了重重一掌。蔡神仙晃了兩晃。小姜和紅妹再次攻上。

  銀針漫天飛來,如流星紛瀉。小姜紅妹雙雙倒下去。

  蔡神仙終於站穩了。孤獨地站立一刻,他突然仰天狂笑起來,狂笑間,嘴角有一縷鮮血淌出。可是突然之間像被利劍齊腰斬斷,蔡神仙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眼前站立着小姜和紅妹。蔡神仙眼中終於露出了恐懼。小姜紅妹眼中卻燃燒着復仇的熊熊烈焰。

  對視片刻,小姜紅妹大喝一聲,運足渾身力氣離弦利箭般向蔡神仙射去。“砰”地一聲爆響,蔡神仙飛上洞頂,然後掉落下來,重重地摔到地上。小姜和紅妹也被震飛到石壁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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