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幽靈的琴聲》2

　　【2】琴行的相遇

　　那晚過後，小若便成了阿諾唯一的聽眾，儘管小若一直聽不明白琴聲里到底在說著什麼，或者是一個故事。但她依舊是默默的躲在老楓樹林后，安靜的靠在樹旁，閉上眸子，雪夜裡，阿諾的琴聲恍如走進了她的心裡，像是月光一般，灑落在她的身上，不論她是走在哪裡。

　　有了小若的相伴，阿諾發現自己的存在，並不孤單。

　　他每晚都會過來，都會靜靜的拉着曲子，小若說她最愛，第一次在宿舍樓前，聽到的琴聲，遠遠的，從楓樹林里靜靜的傳來。也正是這個琴聲，引來了她。阿諾告訴她，這個曲子是他花了兩年的時間才譜奏出來的。不管是醒着，還是睡着，腦海里都一直在冥思着這首曲子，直到有一天夜裡，他從夢中驚醒，說是夢中有一個死神正向他招手，但卻作出了他一直想要的曲子。

　　小若問他，這曲子有名字嗎？

　　阿諾沉默了很久，告訴她，這叫《死神之曲》。

　　小若有些意外，問能改叫做《天使的夢》嗎？阿諾笑笑，沒有回答她。只是依舊拉着小提琴，風中，雪地里，琴聲依舊。

　　兩人默默的在午夜，相處了快一個星期。只是，誰也不曾見到誰，小若依舊在老楓樹后，而他依舊是在遠遠的石頭上坐着。每一次，總是他先離開，然後是她看着他的背影，完全的模糊的，消失在楓樹林中，才默默的笑着離開，小若說，這像是幸福的感覺。

　　第二天，是小若休息的日子，她不用坐着公車，過着一段很長的路，到一家並不大的咖啡館上班。但小若喜歡那裡的感覺，因為咖館每天放的那些輕音樂，多是小提琴，鋼琴曲。但後來，因為幽靈的原因吧，她更喜歡這樣的感覺了，儘管她自己還不清楚。小若睡個懶覺，夢中，阿諾的琴聲，像是一直在。所以，每個夜晚，即便就是短短的幾個時辰，卻依舊是睡得很美好。

　　“小若，小若，起床了。”

　　美麗坐在她的床邊，拉扯着她的被子，喊道。

　　“誰啊…”小若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美麗那張清秀的臉，正映在她的眸子里。小若有些吃驚，問道：“美麗，有什麼事情嗎？”

　　“今天陽光很好，我們一起去逛街吧。”說著，美麗在她眼前，站直了身子。今天的她，穿着一件咖啡色的長裙子，披着一件牛仔小坎肩，裡面是一件沒有扣上的針織衫外套，在裡面就是一件牛奶色的襯衣。小若看得有些出神，頓時驚呼道：“美麗，你今天好漂亮啊。”聽到這樣的讚賞，美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難得我們都不用去上班，一起去逛街吧。不要浪費了這麼美好的一天哦。”

　　“美好的一天？”小若喃喃的念碎道：“美好的夜晚？”突然，她傻傻的笑了，掀開被子，忙去洗漱，換衣服。只是她沒有美麗那麼前衛的時尚理念，只要穿着舒服，不算太難看，她便就覺得OK了，儘管一直很想模仿美麗的那身文藝范兒。今天的她，穿着比較普通，但看上去很溫熙。一件最愛的厚厚的針織衫外套，一件有着黑色小領帶小襯衣，還有一件她如何都捨不得扔掉的牛仔褲。美麗曾經笑她，問她這牛仔褲是不是初戀男友送的？小若沒有回答她，只是說，很好看，便就一直不捨得扔掉。

　　屋外的陽光，貪婪的吸收着大地。小若攬着美麗的胳膊，兩人走在街道上，恍如一道美麗的風景。只是，那些看這道風景的男生們，都是對着小若邊上的美麗。但小若，依舊覺得很開心，然後默默的嘆着氣，說道：“你看你，簡直就是嫦娥下凡，吸引了一堆又一堆的眼球。不明白你的眼光為什麼那麼高，竟然一個都看不上？”

　　“因為，我跟你說過，沒有誰能比得上一個會騎單車的男孩那般吸引我。”

　　“你指你的初戀嗎？”

　　“恩。”

　　“你不是說恨他嗎？”

　　“但還是因為有愛啊。”美麗說著，笑着的臉上，閃過一絲哀傷。

　　小若沒有再問下去，畢竟比起美麗的哀傷，她還是羨慕的。好歹，美麗還有思念，等待的人，而她，卻不知道因誰而存在，為誰而等待。

　　“小若，想去買衣服嗎？”突然，美麗在一家歐式風格的衣服店門口停下了，小若搖搖頭，卻對着對街的一家琴行，愣愣的看着。美麗說是去看看衣服，便拉着她走進了衣服店。琳琅滿目的衣服，昂貴的像是一道華麗的櫥窗，小若沒有挑選自己喜歡的，甚至是沒有去注意，眼睛，一直看着櫥窗外，街的對面，那件門面不大的琴行。

　　“小若，你看，這衣服好看嗎？”美麗，拿着一件褐綠色的外套，走到她的跟前，問道。小若一怔，還沒來得及回過神，美麗便放下了衣服，拉着她離開了衣服店。小若驚詫極了，以為美麗是生氣了，哪裡知道，美麗竟然拉着她去了對面的琴行。

　　推開門，兩人還沒張口說話，便聽得一陣悠揚的琴聲。

　　小若頓時愣住，這琴聲，正是幽靈的《死神之曲》。她完全是傻掉了，看着正背着她們的一個男生，坐在一張凳子上，正出聲的拉着這首曲子。阿諾告訴她，這曲子只有他會拉。所以，突然在一間琴行，眼睜睜的看着一個男生，拉着這樣的曲子，小若幾乎完全相信，眼前這個正背着她的男生，就是幽靈，阿諾。

　　就在她有些出神的時候，琴的弦，突然一陣刺耳的音，頓時，琴聲霎時間停止了。

　　背着她們的男生，幾乎有些無奈，微微嘆嘆氣，琢磨着為何這一段，他總是掌握不了，恍如是對面的一道坎，每次想要跳過去，卻總是會墜落在坑裡。突然，安靜的局面，讓小若有些不適應，唯有門外屋檐下的懸着的一個黑白色風鈴，在輕輕的搖曳着，鈴鐺正輕輕的敲響着…

　　小若緊抓着美麗的手，希望她能開口說一句話，只是美麗卻一直沉默着。

　　小若看着她，本想說離開的，卻發現她的神色竟然是一股凝重，眼神更是難以捉摸。小若有些吃驚，正尋思着是不是她也被《幽靈之曲》所陶醉了的時候，背着她們的男生，突然起身，不小心碰了下凳子，凳子的腳在地板上碰擦的聲音，有些響動，恍如打破了這靜靜的安靜。

　　阿倫神色有些沉重的轉過身，並沒有察覺到小若和美麗的存在。

　　只是，在他轉身的那一瞬間，三個人都怔住了。

　　阿倫詫異的看着她們，頓時沉重的臉色，變得惶恐，還有些驚愕。美麗沒有說話，一直看着他，始終是沒有說話。小若卻是有些欣喜，儘管雪夜中，她始終是看不清幽靈的臉，但他的琴聲，身影，她總是那般熟悉。所以，在美麗拉着她進琴行的一瞬間，便愣住了。溫熙不大，卻很深的琴行里，一男兩女，誰都不曾說話，彼此的眼神，有欣喜，有錯愕，也有怨恨，複雜的摻和在一起。

　　拉着小若手的美麗，她的手心似乎是冒汗了。

　　小若有些意外，緊張又慌亂的的冒出了兩個字：“幽靈？”

　　阿倫一愣，看着她，眼神有着說不出的味道，恍如曾經在哪裡見過，很模糊，很模糊，恍如是在黑暗中。他輕輕一笑，說道：“我叫阿倫，不叫幽靈。”

　　“阿倫？”小若喃喃的念着，心裡記下了這個名字。她一直很想知道幽靈的名字，卻一直不好意思開口問，在黑夜中，慌亂的報出自己的名字，卻不知道幽靈叫什麼。不過，原來他叫阿倫！

　　“我們走吧。”突然，美麗說道。

　　鬆開了小若的手，自己轉身先離開了。“美麗…？”小若看了阿倫一眼，眸子帶着淺淺的笑意，便追了出去…

　　“美麗，你沒事吧？”小若小跑過去，習慣性的挽着她的胳膊，問道。

　　美麗搖搖頭，說是沒事。但心裡卻沉重的像是壓着一塊重重的石頭似的。琴行，阿倫轉身的那一瞬間，她以為自己是看錯了，卻沒有想到，竟然真的就是他！

　　兩年了，整整消失了兩年，美麗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個漫天雪花的冬天中，再次與他相遇。她的心情，頓時又開始沉重起來，但什麼話也沒有說。小若挽着她，掩藏住喜悅，陪着美麗，又說話又逗笑，甚至是主動拉着她去衣服店。只是，美麗再沒有心情去挑選衣服了。衣服店裡，小若左看右看，挑着各種文藝風格的衣服，抱着來到美麗的跟前，但美麗卻始終是坐在那裡，眼神有些遊離…

　　夜，又來了，這是小若與幽靈再次的相遇。

　　今夜，她的心情很美好，聽着的靈魂像是在天堂的花園裡，那般美妙。難以表達的喜悅，小若只好安靜的聽着阿諾的琴聲。

　　“原來，你叫阿倫。”在琴聲停止的一分鐘后，小若說道。

　　阿諾一愣，詫異的尋着前方那棵老楓樹望去，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是個秘密。”小若撒嬌的告訴他，這是她自己心裡的秘密。阿諾默默的應了聲，問她還想聽《死神之曲》嗎？小若點點頭，說是很想聽，儘管白天在琴行聽到了一小斷…阿諾有些詫異，但頓時也猜到了小若所說的秘密。

　　阿倫，他的弟弟，但小若，一直以為他就是阿倫，幽靈就是阿倫。

　　“阿倫，你每天都在練習這首曲子嗎？”她問。

　　“恩。”阿諾點點頭，說是怕有一天忘記了旋律，忘記了弦。但其實，他早已熟悉的即便是蒙上眼睛，都能靠聽力感受到弦的存在。只是一直在練習《死神之曲》的阿倫，卻始終是不能完整的完成這首曲子。

　　那夜，阿諾的心情有些失落，《死神之曲》在他的彈指間，恍如變得更低沉，更殘破，天堂的畫面霎時間變成了冰一般的地獄。小若問他，為何沒有一絲溫暖。阿諾說，因為發揮失常，還不能任何時候都能那般美好。小若點點頭，笑着說是加油！阿諾應了聲，說道：“該回去了。今天，你先轉身離開，我想看着你離開….”小若有些意外，但很高興。她像個兔子一樣，轉身在雪地里一蹦一跳的離開了。

　　阿諾靜靜的看着她，直到視線里，她的身影變成一個黑點，他才起身，轉身…邁開步伐的時候，突然倒在了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