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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的罪證

手機:M版  分類:長篇連載  編輯:得得9

新生的罪證 標籤:高一新生

  李小微無助地抱着嬰兒,在大街上轉悠,她下意識地看看懷中的嬰兒,孩子睡得那麼香,那麼甜,讓人憐愛。想到這麼一條可愛的小生命,卻沒有人願意接受,她不由得黯然神傷,落下淚來。

  “姑娘!你這是怎麼回事?”不知什麼時候,面前立着一個鄉下大嬸模樣的中年婦女,她遞給李小微一張紙巾,讓她擦淚。李小微一時傷感萬分,告訴那位中年婦女,她撿了個女嬰,但家裡人不讓她收養,男朋友還因此與她分手,她想把孩子送回原地,卻又不放心。鄉下大嬸告訴李小微一個信息:她有個親戚,非常有錢,因無生育能力,早就想收養這樣一個無爹無娘的棄嬰。如果她願意,說不定還要給她一些錢呢!

  李小微說,“錢我一分不要,只希望你那親戚把這個孩子當自己的孩子養就是了。”

  “那是那是!”大嬸接過孩子,轉身就走。

  大嬸走後,李小微突然想起一個最根本也最重要的問題,她怎麼就忘了問那大嬸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待她轉身要去追問那大嬸時,大嬸早已不見了。

  回到家裡,李小微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對頭,她就趕緊去公安局報了案。公安局的一位警官遞給她一張照片,問,“你說的那個大嬸,是不是照片上的這個人?”李小微一看就連連點頭,那警官便叫來一個叫黃小先的小夥子,吩咐:“這裡有一樁案子,你現在就和當事人去追找照片上的這個叫張英的人販子!”

  黃小先爽快地接受任務后,順便看了當事人李小微一眼,兩人目光相對時,頓時一驚,黃小先是她初中時同班同桌的同學,兩人曾經有過初戀,只是後來黃小先上了公安大學,她因家貧而輟學,感情無疾而終。

  列車啟動了。黃小先找了個位置,與李小微面對面地臨窗而坐。嬰兒沒有着落,李小微心情特不好,一路黯然神傷,黃小先再三安慰,告訴她嬰兒不會有事,又主動告訴她,他是從公安學校畢業分配到這裡來的,這是他第一次執行任務。

  來到當地公安局,立即查明了女嬰的下落,並安排了車輛和人員,直接去捉拿那個化名叫張英的人販子。通過打聽,張英正在一家麻將館打牌,車子開到離那家麻將館不遠處,停了下來,一行人化裝成打牌的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了那家麻將館,最後一個幹警進去時,順手帶上了門,幹警頭兒一聲喝令不準動!打牌的人都以為是來抓賭的,嚇得面色如土。頭兒銳利的目光在整個麻將館里掃視了一遍,直奔裡頭一間麻將桌問:“這裡怎麼三缺一?還有個人呢?”一個賭徒趕緊交代:“這裡有個人,剛才說他肚子痛,上隔壁診所去了一下,說是馬上就回來的。”

  一行人趕緊從麻將館里撤出來,直奔隔壁診所,並沒見張英的人。頭兒趕緊帶人去女嬰的買家,把孩子弄出來,以防情況發生變化,對女嬰不利。

  一行人剛剛下車,買家的鐵大門突然咣的一聲閂上了。還沒等人想辦法如何闖進去,裡頭就出現了爭吵聲,接着便是一個女人的哭叫聲:“我的孩子!我花了兩萬塊買來的孩子!”頭兒還沒考慮好怎麼辦,三樓頂上已經站着一個人,懷裡抱着那個女嬰。那人喪心病狂地對着下面的人叫嚷:“你們趕快離開這棟房子,不然我就抱着這孩子跳樓!”

  李小微一聽那罪犯說要抱着孩子跳樓,哭了起來。黃小先拍着她的膀子,安慰了兩句,然後繞着那棟樓房轉了一圈,悄悄地從後面一家爬上樓頂,那人正得意於自己的張狂時,冷不防黃小先從背後一下子鎖抱了他。他想掙扎,掙扎不開,便大聲叫嚷要把孩子丟到樓下去。黃小先猛一出死力,先將他拖到樓頂中間,同時死死地扣住他的兩隻手,不讓那兩隻手動彈。這時連續上來三個警察,把那罪犯給收拾了。

  在賓館的房間里,李小微抱着失而復得的女嬰,當即講出了自己和女嬰一段不平凡的真實故事。

  李小微待業幾年後,她父親拿出了家裡所有的積蓄,托一個當局長的熟人,給她在環衛部門找了份工作。李小微為了自己的工作落實,去那位局長家裡,局長沒有回來,他的夫人陪李小微說了幾句話,就上街買菜去了。李小微想行個方便,上了張家的衛生間。就在她上衛生間的時候,那位局長的兒子從外頭回來,一頭闖進衛生間,把剛剛行完了方便的李小微按在地上強姦了,並讓她懷上了身孕。

  黃小先心情沉重地聽完,沉默了一會,問:“這種情況,你怎麼不想辦法把孩子打掉呢?”

  李小微說:“我是想過打掉,可我一個大姑娘家,怎麼好意思開口,又怎麼去想這個辦法呢?等我鼓起勇氣找到辦法時,孩子已經長大了,在我的腹中動。我突然感覺到不忍心。於是,我有意向單位請了三個月的病假,借故到一個地方去治病,把這個孩子生了下來,她,就是我手裡的這個孩子。”

  “為了找到一絲能讓孩子生存的空間,你便想到丟掉嬰兒再去撿回的辦法?”黃小先直言不諱地問,以示理解。

  “是的!”李小微心有靈犀地看了看黃小先,說,“不過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麼單純,我很矛盾,甚至作過放棄的打算,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我才把孩子送給了別人。如果不是遇上了人販子,也許我會再次斷掉撫養這個孩子的念頭。”

  “現在你打算怎麼辦呢?”黃小先有意打探李小微的內心,以便從更深的層次去安慰鼓勵她。

  李小微發自內心地說:“我寧可一輩子不嫁人,帶着孩子過。”

  黃小先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卻又不無暗示地說:“真正能夠接納和理解你這種行為的人,也不是一個沒有。”

  “真有這樣的人,我就願意嫁給他,哪怕侍候他一輩子,我也樂意!”李小微發自內心地脫口而出。

  “這人其實就在你面前!”黃小先坦誠地說,“小微!嫁給我吧!我能理解你,我是真正的理解你!我願意與你一道闖過道道難關!”

  “你?”李小微內心一震,她原本想通過這個故事,使黃小先打消某種念頭,沒想到黃小先居然還能在這種情況下向她求愛,她不無試探地對黃小先說:“難道你就不怕世俗的不能容忍嗎?”

  黃小先認真思考了一會,以最真誠的口氣對李小微說:“不能說我一點不怕,我也是俗人,但我有決心去面對!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錯的是別人不應該這樣來對待你,傷害你。你能走到這一步,太不簡單!”

  李小微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就在這時候,黃小先突然說:“你受的委屈太大了,你把具體情況都告訴我,我要幫你告倒那個強姦犯!”

  李小微吃驚地看了黃小先一眼,說什麼也不把那個強姦犯的具體情況告訴黃小先,這讓黃小先很沮喪。黃小先突然想起一個問題:怎麼這些人販子都提前知道信息?難道有人在暗中通風報信?是誰在暗中通風報信?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開始感覺到:這是一樁並不簡單的案子。

  黃小先多次找李小微要情況,李小微一直不作詳細說明,兩個人鬧得有些不快。最後,李小微不得不如實告訴黃小先,那個強姦她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黃小先所在單位的領導,頂頭上司局長張濟生的兒子張大頭!李小微原以為說出這個,黃小先就會放棄,沒想到黃小先反而更堅定了要告倒罪犯的主意,李小微便說:“既然這樣,我也什麼都不顧了,全力支持你!”

  正說著,李小微的母親闖了進來,神色慌張地說:“大事不好,有個人老是在我家前後轉,像是要對孩子起什麼歹心!”

  李小微聽了就急出了眼淚,黃小先想了想,說:“不要怕!只要把孩子看好,一時不會有事。現在,我們就把你遭遇強姦的事,用化名的方式,通過報刊宣傳出去,讓他們狗急跳牆,自投羅網。”李小微說:“如果他們按兵不動呢?”黃小先說:“那更好辦,我們就按法律程序一步一步來!現在,最要緊的是要保護好孩子,孩子是唯一的有力證據!”

  果然,李小微遭遇強姦的文章發表后,在社會上激起了強烈的反響。不少人打電話到那家雜誌社詢問這件事,並表示願意支持受害人。儘管文章沒有披露真名真姓,很多人還是能夠推斷到犯罪對象,只是不知道受害人究竟是誰,但更多的人對受害人是誰並不看得重要,重要的是想知道這位位高權重的局長和他的兒子是否會受到法律的制裁。文章發表后,一傳十,十傳百,傳得沸沸揚揚,家喻戶曉,路人皆知。

  黃小先覺得時機成熟,開始起草起訴材料。就在他剛剛寫好起訴材料的時候,李小微告訴他一個新的情況:“張大頭最近兩天一直在找我,說是要與我談話,還在我娘面前說,只要我不告他,什麼事都好說!我應該怎麼辦?見還是不見?”

  黃小先想了想,說:“可以見面,但他真正的目的不是想接近你,而很可能是想接近孩子,你要注意他的行動!”

  張大頭果然三天兩頭往李小微的家裡跑,而且總是趕在李小微不在家的時候,他一來,就把目光往搖籃中的嬰兒身上盯。有時還故意把被子揭開看一看。黃小先得知這個情況后,對李小微說了他反拿罪證的行動計劃。

  張大頭再次走進李家,進門后,他賊頭賊腦地四下張望,卻只聽到嬰兒在哭,並沒看見人來管這孩子,料想家裡肯定沒人,便迫不及待地走近搖籃,伸手就卡嬰兒的脖子,這邊房門突然打開,衝出兩個人。張大頭見勢不妙,奪路而逃。

  李小微衝出一步,要追上去,黃小先說:“不用了,罪證已經拿到,他承不承認,都由不得他了。”說著,取下那個暗裝的攝像頭,讓李小微看了一眼,李小微就什麼都明白了。

  整理好一切材料,黃小先就帶着李小微,前往律師所。

  剛出門,黃小先就接到一個電話,打電話的人叫黃小先把手機轉交給李小微,然後用威脅的語氣告訴李小微:“只要你們到此為止,馬上就有人把你從掃大街調到辦公室上班,黃小先也會得到相當的好處!如果你們還要一意孤行,到時候後悔也來不及!”李小微一臉驚恐地看着黃小先說:“為了你我的將來,我們還是算了吧。”

  精明的黃小先立刻就意識到那個電話的意思,他故意對李小微說:“既然這樣,那你一定把這些重要材料藏好,以防他們將來翻臉不認人。”

  李小微走後,黃小先繼續騎了摩托車去律師所。

  在去律師所的路上,黃小先與輛黃河大卡車相撞,黃小先被甩出一丈多遠,五臟震裂,七竅流血,當時就一命嗚呼了。

  李小微得知這個消息,是在出事的當天晚上。她一路狂奔到醫院,哭成了一個淚人。交通警察告訴她整個出事經過及死亡原因,李小微一句也沒聽進去,因為她有一種預感和疑惑:黃小先的意外,決不是偶然的。

  大哭了一場后,李小微來到律師所,跟一位姓黃的律師講了這件事的前前後後。黃律師當即就帶着李小微,去法院檢察院起訴張大頭強姦一案。可是,十天半月過去了,卻沒有一點動靜。黃律師再三催問,有關方面又提出證據不力,黃律師感覺不對勁,便對李小微說:“你要隨時準備出庭作證。而且,現在你也沒有任何別的證據,只有靠你的陳述和唯一的嬰兒作證據了。你將要面對這件事給你帶來的巨大壓力。”

  李小微想了想,咬着嘴唇意志堅定地說:“你安排吧!現在我已經無路可走了。不為自己,也要為黃小先報這個仇,出這口惡氣!”

  “有關黃小先的死,我已經在活動,那是下一步的事。”黃律師這樣說,目的是給李小微打打氣,也讓她的心裡寄存着另一線希望。

  開庭那日,坐在被告席上的張大頭,語言粗野,態度惡劣,他不僅不承認自己所犯下的強姦罪,還再三聲明李小微誣陷他,他要另行起訴。氣得李小微眼淚都出來了,她終於忍無可忍,當庭指着張大頭控訴起來:“張大頭!你強暴了我,還讓我懷了孕,生了一個女兒!為了逃脫你的罪責,你喪盡天良,連自己親生女兒,都要下手謀害至死,以達到你毀滅證據的目的!”

  語驚眾座,連黃律師都對李小微瞪大了眼睛。法庭上的話,可不是隨便說的,一點一滴,都得要有證據,否則就要被反訴為誣陷罪。現在黃小先已死,證據失蹤,李小微突然抖出這件事,叫他這個當律師的怎麼收拾?正不知所措時,李小微不慌不忙地從身上拿出一個公文包,遞給了黃律師,說,“這是黃小先遇難前,叫我藏好的一切證據材料!如果能夠,我要求法庭當庭播放張大頭謀殺親子的錄音和錄像。”

  黃律師趁機向審判長提出要求。錄像鏡頭很快就出現在大庭的屏幕上,一目了然,觸目驚心。關掉錄像,大庭內一時無人說話,靜得出奇,但這種靜不是那種平常的靜,而是預示着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驚濤駭浪。果然,對方律師首先發起了反攻,說:“謀殺親子一案與本案無關,且親子關係更是沒有法律依據,因此沒必要在這件事情上糾纏不清。現在審理的是強姦案,原告方要提供的應是強姦方面的現場證據。”

  話音未落,李小微轉眼就抱出一個女嬰。她本不想這樣做,這樣做無論她自己,還是孩子,都要受到一種傷害。可對方律師已經提出了這樣的要求,她不能不這樣做。但是,對方律師卻拒不接受這一事實,雙方律師就此發生了激烈的爭辯,最後,審判長宣布開庭結果,限原告方和被告方在十天之內拿出親子鑒定的書面結論和非親子鑒定的反證。也就是說,這樁強姦案的性質,還沒有最後定下來。

  所有人都覺得這有點不正常,但又無話可說,因為審判長的說法是合理的。

  黃律師也覺得這其中有問題,但他遇上這種情況多的是,對策是慢慢來。他推了推還呆在那裡不走的李小微,並告訴她已經休庭了,李小微卻依然呆在那裡,木雕一般。黃律師感覺到不大對勁,下意識地看她一眼,只見李小微表情凝固,目光獃滯,氣色反常,突然放聲一笑,大叫一聲“黑了天”,抱着孩子撒腿就往外跑,精神失常了。

  李小微在法庭氣瘋了的消息很快傳遍全城,聽到這個消息的人,無不同情受害的李小微,憤恨強姦犯。

  李小微瘋了的消息傳開后不到十天,又傳來張大頭無罪釋放的消息,群眾更是氣憤不已。黃律師聽到這個消息,差點氣炸了肺,他當即向檢察院遞交了一份強烈控訴非法釋放強姦嫌疑犯的報告,要求法院立即將犯罪嫌疑人捉拿歸案,並承擔相關責任。可是,卻沒有人聽他的。黃律師正要以一個律師的身份向上面反映這件事時,所里的馬主任悄悄對他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看所守里有個女人販子,供出了當初有人逼她騙女嬰的事,這事可能與你的案子有關,你馬上去看守所一趟。”

  黃律師兩眼放光,他怎麼也想不到,滴水不進的女嬰案又有了新的線索。他當即去了看守所,見了那個女人販子。原來,她只是個貧窮人家的母親,被丈夫遺棄后,她又被人販子騙了。騙過之後,又被人販子利用,走上了販賣嬰兒的道路。第二次販人出事後,所有人販子都在那次被捉去亮相,並在電視觀眾面前曝光,唯有她因有人保,沒有被捉,那個保她的人,就是張濟生。當李小微的私生子在報紙上公開后,張濟生就暗中設法,讓她從李小微手上騙回了那個女嬰,並馬上轉走了。

  意外地獲得這些材料,黃律師腦子裡忽然有了感觸,看來張濟生說他並不知道兒子強姦這事,完全是謊言。

  回到家裡,黃律師才一進屋,就見客廳里坐着一個小夥子。小夥子主動站起來,自我介紹說:“我叫郭東志,李小微從前的戀人,你替一個弱者打官司的行為感動了我,也讓我感到汗顏!我今天來,有兩件事。首先,我要給你提供一份蓄意殺人的有力證據!當你看了這張照片,你就會明白那次交通事故,並不是個普通的交通事故。”說著,將一張照片遞了過來。黃律師趕緊戴上眼鏡,藉著燈光一看,只見照片上,黃河大卡車離出事現場違章行駛逼黃小先違章的胎印顯而易見。其中最能說明問題的是,黃河大卡車在由左向右急轉彎時留下的車輪印!

  “好!”黃律師拍案叫絕,並感激地拉着郭東志的手,問,“你怎麼想到去做這個工作?”郭東志說:“其實我不想去做這個工作,因為被害人是我的情敵!但我的良心和正義感,最終還是迫使我這樣去做。我有一種預感,他不應該也不可能在那個關鍵時候出什麼車禍,況且據查,出事那天他其實並沒喝酒,車技又非常好。更讓我懷疑的是,他的出事地點恰恰是在一個容易被人暗算的冷落地點。那天交警查完事故現場剛走,我就在路上尋找線索,果然很快就找到了這個讓我吃驚的細節。於是,我悄悄地拍了下來。我把底片拿到外縣去洗印出來后,出於種種猶豫和考慮,一直沒有交出來。現在,我如果還不和你配合,不交出這個關鍵證據,我會後悔一輩子的!”

  黃律師很感激也很信任地點點頭,說:“看來你不是我想象的那種人,可你為什麼對李小微那件事那麼放不開,硬要鬧到分手的地步?”

  “這正是我想找你談的第二件事。”郭東志推心置腹地說,“其實,這件事想來想去,還是我的思想問題。從頭到尾,我一直不想離開李小微,但卻無法接受那件事。我覺得那件事太讓我丟人現眼,太有失我一個男人的體統和面子!即使是在我和她分手之後,我也沒法把她從我心裡清除出去。當黃小先出現並佔據了李小微后,我表面上裝得若無其事,其實心裡恨他不死!而當我看到黃小先出事後,我又覺得我是個十足可鄙的小人!思前想後,我覺得我有太多的行為對不起李小微。作為她的未婚夫,在她遭遇最不幸的時候,我不是理解她,關心她,安慰她,而是只顧自己的所謂男子漢尊嚴,把她往外推!如果不是那天我在法庭上聽了她的控訴,我也許會把自己的錯誤堅持到底!當我得知她承受了如此大的精神壓力而去愛一條無辜的小生命,當我想到她為了那個無辜的小生命而作出那麼大的犧牲,我就越發覺得我過去那樣對待她太不應該,太不公平!”

  “晚啦!”黃律師不無遺憾地看着郭東志說,“如果你早這樣想,也許李小微不會有今天這個精神失常的結果。”

  郭東志負罪地低着頭,說,“是晚了!可我不想放棄。現在,我要想辦法讓李小微從精神失常中回過來。哪怕一點希望都沒有,我也要努力。”

  郭東志走後,黃律師覺得最要抓緊做的工作,就是找那個黃河大卡車的司機張文虎談話。張文虎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為什麼要那樣做,是誰在暗中保護了他,又是誰設計的這個巧妙而又惡毒的殺人計劃,這一切都在黃律師心中,留下了很深的疑問,但這一切也只有在見了黃河大卡車的司機張文虎后,才見端倪。

  張文虎當初被判兩年,但後來被人說情,改成了監外執行,理由是他還有一個瞎眼老娘,長年要人料理。黃律師找到張家,瞎眼老娘正在藏一個布包,聽見來人,一邊問來人是誰,一面慌着用屁股把那布包坐住了。黃律師問:“你兒子張文虎呢?”瞎眼老太婆沒好氣地說:“不知道他死到哪裡去了!”黃律師再問,都是一問三不知。黃律師沒有辦法,只好自己找去。

  張文虎躲在一個地下餐廳里喝悶酒,黃律師找到他時,他已經喝醉了。喝醉了的張文虎,不攻自破地看着黃律師說:“我知道你是什麼人!我知道你遲早要來找我,我還知道你找我有什麼事,我只問你一句,你能保我不死嗎?”

  “那要看你自己了!”黃律師實話實說。

  “好吧!”張文虎說,“只要保我不死,哪怕讓我在牢里坐着,只要娘走在我的前頭,我就算是個孝子了!”

  “說吧。”黃律師善意地鼓動,“只有把內心的話全部說出來,你才會活得像個人,否則,你就不是個活人,而是個活鬼。”

  “這話說到我心坎上了!”張文虎不無驚訝地看了黃律師一眼,說,“這些天,其實我就是一個死了沒埋的大活鬼,在這世上一天天痛苦地往下混。其實你不找我談話,總有一天我也會找一個人談的,我不可能長期隱瞞下去,因為我的良心受不了。”

  張文虎終於坦誠地對黃律師作了如實的交代:“三年前,我給一個領導開小車,一個大霧天,那位領導要我出車去一個地方釣魚,出城沒多遠,一個漂亮女人擺手攔車,領導叫我停下,帶上這個漂亮女人。霧越來越大,我說要不要歇一會,領導說繼續跑。突然,從路邊橫跑出一個討米要飯的,我還沒看清,車子已經撞着了。下車一看,人已經沒命了。我嚇壞了,腦子裡頓時想的是自己坐牢也好,槍斃也好,都不要緊,要緊的是妻子女兒和老娘今後的日子怎麼過?我無助地問領導怎麼辦?領導想了想,說,把屍體推到路邊,其他的事我負責處理!就這樣,一樁交通事故案被那位領導以非常手段給辦了。我出於感激,說不知道該怎麼感謝那位領導。那位領導卻說,我什麼也不要你感謝!只要到時候用得上你的時候,你能聽我一次就是了!我說,領導你現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別說聽你一次,就是聽你十次百次,我也在所不辭!”

  “這個領導是不是姓張?”黃律師單刀直入地插問。

  “你怎麼知道?”張文虎驚訝地看着黃律師,問,“是不是你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不是!”黃律師說,“我只是憑我的感覺,而且我已經掌握了這方面的情況,張濟生用這種手段拉人下水,以備不時之需,是他的慣用伎倆。像你這樣既忠誠又有孝心講義氣守信用敢作敢當的性格,就是他的捕捉對象。”

  黃律師審視地看了看張文虎,問:“難道就因為他救了你一次,你就甘心為他殺人嗎?”

  “其實不是這樣的。”張文虎推心置腹地說,“他突然告訴我去做這件事時,我內心其實非常不願意,但我當初有言在先,我不能違背自己的諾言。而且,這麼多年,他一直在關照我。他把我調到汽車三隊后,幾次讓我當隊長,我不當。上次單位下人,他第一個保的就是我。說萬一單位不行的那天,他負責給我另行安排。我這人太重感情,加上當時在他那裡喝了不少酒,當著他的面,我只好橫着心答應辦。他當時說只要我把人撞到路邊就行了,別的不管!我一衝動,就做了這件糊塗事。事情辦成后,他突然給我送來一大包錢,說是解決我和我娘的後半生問題,我說不要那麼多,他說不要不行,不要他不放心。我只好接受了。我越想越覺得不應該。實在承受不了的時候,我就把我做的這件缺德事告訴了我娘!我娘當時就咬了我三口,說要把我活活地咬死!咬過之後,娘又心痛起我來,她說我這麼有孝心,她捨不得我死。如果能夠代替,她願意替我去死。她還幻想過去向公家求情,說命由她來抵,我說一人做事一人當,那是不可能的,就是可能我也不會同意。這些日子,娘白天掩護我,到了晚上沒人時,她就罵我,罵得我抬不起頭,真想一頭撞死!我過的哪是人過的日子呀!”

  一個大男人,說得淚水滂沱,黃律師輕輕地拍了拍張文虎寬大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後不無試探地問:“這事到時候你願意出庭作證嗎?”張文虎說,“都到這個份上,我還有什麼不願意的?”黃律師說,“那行!我以一個律師的身份對你承諾,我會從法律角度上,最大限度地減輕你的刑事責任。不過,這事你最好儘快自己去向法庭坦白交代,否則性質就不一樣。”

  第二天早晨,黃律師起床后,頭一件事就是把昨天與人談話的錄音材料準備好,以防不測。然後,他打電話到法院那邊,問張大頭是否捉拿歸案,結果,法院那邊告訴了他一個信息,說張文虎昨晚與母親一起喝葯自殺了。

  事不宜遲,黃律師避開張濟生,把這些疑問對公安局的一把手林局長作了反映,並要求立即驗屍。林局長當即組成一個專案組,並派刑偵的老徐和法院的法醫老易二人前往張家驗屍。黃律師提前去了現場,發現死者家中翻箱倒櫃,彷彿昨夜來了強盜搶劫過一般。一會,專案組的人來了,刑偵老徐和法醫老易先後對兩具屍體作了全面檢查,發現兩死亡者的口中都有農藥味道,一致認定是死者共同自殺。黃律師心存疑惑:過去他見過不少喝農藥死亡的人,但死者一般都會口鼻流血,而面前的這兩具屍,雖然都有農藥味,但卻沒一人口鼻流血。

  解剖結果果然如此:兩位死者都只是嘴裡有農藥,肚子里根本就沒有農藥。看來,死者嘴裡的農藥明顯是暗殺他們的人事後強行灌進嘴的,用來迷惑人。可是,死者究竟是服什麼葯死亡的,卻拿不出結論。案情重大,請來了省里的專家,才將此案真相大白:原來,兇手採用的是一種既無味又看不到任何肉體傷害的新型毒藥,這種毒藥,顯然不是一般人所能弄得到的,而且只有通過高級儀器才能檢查出來。至此,一樁殺人大案才浮出水面。

  接下來應該是立即捉拿兇犯。黃律師又寫了一份非常翔實的舉報材料,將女嬰一案的前後過程及張濟生在這個案件上的所作所為,作了全面的論述,並提出了自己的判斷和疑問。

  半年後,強姦犯張大頭與黑社會的幕後指揮張濟生,均以強姦和故意殺人等數罪,分別判處立斬死刑和緩期執行。一團罩在全縣人民頭上的陰雲終於驅散了。

  槍斃人的這天中午,郭東志去找李小微,要對她報告這個好消息。當郭東志輕輕地告訴她這個消息時,李小微散淡的目光里突然有了一線光亮,她下意識地拍着懷中的嬰兒,喃喃地說:“春愛!我的春愛!你放心好了,再也不會有人來謀害你了,再也不會把你賣給人家了,再也不會沒人管你了。別人不管,媽媽要管,媽媽要養你一輩子!”

  郭東志覺得很奇怪,李小微的那些話,根本不像是一個精神失常的人所言。他下意識地看了看李小微的眼睛,只見李小微散淡的目光忽然變得很有神采,他便旁敲側擊地問了一句:“小微!你沒事了?”

  “我本來就沒事。”李小微說。

  “你不是……”郭東志不好說出“瘋了”二字,就此打住。李小微卻自己把話挑明了說,“你以為我是真的瘋了嗎?我真的瘋了你才高興對不對?告訴你!我那是裝的!我不那樣裝瘋,恐怕我早就小命不保了!張濟生對人說過,他要斬草除根,把我和孩子一起除掉!為了保命,為了孩子,我才不得已而裝瘋。不過,那時候,我也幾乎快到了要瘋的地步,我那是拼了命裝的,半真半假的瘋,任何人都不會看出我是裝的。”

  “小微!”意外的驚喜讓郭東志高興得跳了起來,他激動地抱住了李小微,要親她一個夠。李小微的眼裡,突然有了辛酸的淚水。她避開郭東志滾燙的嘴唇,喃喃地問了一句:“東志,你還像從前一樣愛我嗎?”郭東志點點頭,什麼也不說,他要用真愛,去撫慰面前這個飽受心靈創傷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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