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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見證我的青春(長篇小說連載第一卷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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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見證我的青春(長篇小說連載第一卷5--7) 標籤:我的中國夢 開學第一課 守住第一次 新春第一課

  5、誰將牽着我的手走過紅地毯

  說到底,山村是一個能藏匿人的地方,也是一個能藏匿心事的地方。

  一座小山連綿另一座小山,一條小路卻不通另一條小路,也許你走到那裡都是在山村繞圈一樣,前面突然就沒有了路,卻只能攀越一座小山。多少次,年幼的我背着書包,行走好幾里山路去上學,有時一不小心從山頂上翻滾下來,還好,沒有掛破衣服和臉,這樣我的媽媽就不會知道這些。我無力再爬起來,索性躺在厚厚的草地上看天空,那時候天空總是很藍,白雲悠悠在藍天上……不大一會兒,就會有一個小男孩來到我身邊,扶起我,再攙扶着一起去上學。

  我時常奔跑山景成一抹亮麗的綠色,而我是小山移動的風景。媽媽為了能很遠就看到我,總是讓我穿紅衣服,在我年少的心裡,我自認為我就是一束美麗的映山紅,裝飾着小山的每個角落,也裝飾了我們一家的視線和夢。以至於多年後,我一直都對紅色情有獨鍾,也是因為媽媽一次無意中說到我的爸爸喜歡看女孩子穿紅衣服。

  我的爸爸,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我看着爸爸的遺相發獃,看着看着就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是的,我的外貌和言行舉止都象爸爸,無數次我對着爸爸的遺相和他交心,可是爸爸,他知道么?

  他不知道。

  我童年的日記里有無數次和爸爸的真情對話,那些對話,現在的我,都不忍細看。

  我對爸爸的思念和想往都無法言說,我也不敢言說,唯恐媽媽落淚。尤其是當同學欺負了我,還說要喊他爸爸來幫忙時,我總會傷心痛哭。那時我想,如果我有了孩子,我覺得全世界的東西他都可以沒有,但一定要有父親,那樣他的心才安穩,才會覺得有依靠,才會神氣活現地把脊梁骨挺直。記得十九歲那年,我看到電視里的男女主角結婚,女主角的爸爸牽着她的手,交到男主角手裡,在小聲囑託小夫妻什麼,滿臉款款深情和殷殷期待,他的女兒認認真真地聽着,幸福和依賴洋溢在她年青美麗的面龐上。那一刻我的眼淚就那樣流下來,漫溯了我童年所有的印記,我終於明白了爸爸在我生命中的缺失是誰也無法彌補的。

  沒有爸爸,心靈沒有依靠,而物質,也比有爸爸的孩子苦多了。我們村裝電時,我家就僅僅只裝了一個電燈泡在我的房子里,每到晚上,我們一家就圍着這唯一的光亮,我做作業,媽媽和姐姐們就幫別人打毛衣或者縫補衣服賺點小錢。記憶里,別的孩子有的東西,我都沒有,就算是有了,在別人眼睛里早就過時了,可在我心裡,還是稀罕物。

  不久,我村終於有了第一台電視機。

  我們攀山越嶺在放學後去看電視,等到到了那裡,才發現只能看着別人的後腦勺“聽”電視了,回家的路上,我們就紛紛議論開了,“怎麼電視裡面的人比我們漂亮多了,他們怎麼長得那麼好看?”“電視效果好像不是很好。”“我沒聽到什麼,你告訴我那個小孩子到底是生了什麼病,他媽媽哭喊得那麼嚇人。”

  “電視效果不好是因為電視裡面在下雪呀。”小剛嘲笑黑羊,因為黑羊看到電視不清楚時說過這樣一句話。

  “你不也是和我一樣才看到電視,有什麼了不起。”黑羊毫不留情。

  “切,我早幾年就在我瀋陽的叔叔家看到了,而且是彩電。”

  “你叔叔的有什麼用,他又不會給你。”小剛的叔叔和黑羊八杆子打不着,黑羊才不會買賬。

  “說你傻吧,你還不認,那時我們村有電么?”

  “現在有了呀。”

  小剛無話可說了,但他還是不想認輸,於是就撿他擅長的說,“彩電就好看多了,比如剛才那個神父主持的在西洋教堂舉行的婚禮,他們腳下的絕對是紅地毯,他女兒手上拿的也肯定是紅玫瑰。”

  “那些洋人結婚就是有意思,要爸爸牽着女兒的手交給新郎,那沒有爸爸的怎麼辦?”不知誰問了這樣一句話。

  “這個嘛,我也不知道。”小剛搔了搔頭皮,突然象是發現了新大陸似的問我,“葉子,你知道么?”

  “我不知道,神經!”我大聲回敬了他一句,就獨自往前快速地走了。

  回到家,媽媽問:“你怎麼啦,好像不高興?”

  她一問,我的眼淚就再也止不住了,我哽咽着說:“小剛說,洋人舉行婚禮,是由爸爸牽着女兒的手交到新郎手裡。他問我假如新娘沒有爸爸怎麼辦?”

  “你怎麼回答的?”

  “我罵他神經,說不知道。”

  “你可以說找人代替呀。”

  “可是,在我心裡,誰也代替不了爸爸。”我大聲哭了起來。

  媽媽也哭了,“是啊,誰也代替不了,可是他已經走了呀。”

  我的兩個姐姐也哭了起來。

  6、郎騎竹馬來

  小剛罵了我“掃把星”和那晚上他問我的那句話,註定他往後的日子不會太好過。那晚后我就對黑羊說“你那表哥根本就不是人,他媽的,他以為他是個人物,什麼都想獨佔鰲頭,時刻都想出風頭。你說他那天晚上嘲笑你的話,我當時就想一刀劈了他。”

  “不能便宜了那傢伙。”黑羊想了想說,畢竟是表親,還是有點猶豫。

  “我看他呀,就是處處和你作對,你說的哪一句話他不回駁或者嘲笑,是可忍孰不可忍。”

  黑羊把她的長辮子往後一甩,挺起有點稍稍發育的胸脯,“得整整他,要不他可不會知道我們的厲害呀。”

  我伏在她耳邊竊竊私語了一會,黑羊的臉就笑開了花。

  那晚月黑風高,彷彿是一部聊齋就要上演了,如果蒲松齡還活着,他恐怕都要甘拜下風了。

  葡萄架下,黑咕隆咚,我和黑羊已經在架下呆了整整一個小時了,被蚊子咬得一身紅腫,但我們絲毫沒有退縮。我們不時伸手觸摸彼此的頭髮,也證實我們都沒有離開。幾顆星星在天上調皮地閃着眼睛,不遠處的青蛙叫得我們心慌意亂。

  一個黑影在悄悄在接近葡萄架……

  我們兩個騰地站起來,每人對着黑影就是一盆臭水。只聽“哎喲”一聲,我們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突然就笑不出來了,那聲音聽着怎麼也不像是小剛。

  原來是小剛的“跟屁蟲”,那個叫王二麻子的,他慘叫一聲后落荒而逃。

  我們恨得牙痒痒的,想起這樣一大好機會錯失了,下次再想整他就更難了。黑羊把塑料盆一丟,嘆了口氣,“葉子你想想,小剛他難道發現了什麼。”

  “不可能,你白天告訴他說你家的葡萄紅了,他怎麼會想到你是引誘他來偷葡萄,再趁機對他下手呢。肯定是他告訴了王二麻子,王二麻子運氣背唄。”

  “也是,可是小剛肯定會想到,他不會服氣的。”

  “與人斗其樂無窮,我隨時奉陪。”我象一個部隊指揮官那樣揮了揮手。

  小剛本來就不是一盞省油的燈,遇上我他更是遇到了對手,加上黑羊這個讓他有點無可奈何的表妹是我陣線上已過河的卒子,首當其衝,他更是防不勝防。

  小剛和我們不是一班的,他比我們高一屆,已讀初二了,就在我們鄰班。一次他因遲到罰站,被我和黑羊逮到,我對黑羊眨了眨眼睛,於是我們在窗外異口同聲地叫喊“哎喲”,他白了我們一眼,卻無法吱聲,本來白凈的臉漲得通紅。

  我們洋洋得意地走了。

  那以後我們的日子就不怎麼好過了。那時我們是在縣城讀書,每個月月末學校放假三天,那天放學后我和黑羊回家,遭了暗算,他們不知何時挖了個小坑,小坑上面虛掩着小草和泥土,我們一走上去,立馬就摔了個狗啃泥。待我們起來,又被人用彈弓彈了後腦勺,一回頭,後面的男生有好幾個,都哈哈大笑得彎腰搭背。小剛遠遠地洋洋得意地看着我們,很明顯,他沒有參與他們的行為,可是他卻是指揮官。快到家時,兩米多寬的小溪上唯一的一根用來當橋的有碗口粗的木被人拆了。我和黑羊在小溪這邊,眼看着天快黑了,我急了,對黑羊說:“要不我們淌水吧。”

  在我們挽褲管的時候,有人把木橋費力地搭上了,“他們故意要你們過不去,還是不要和他們斗吧,你們不行的。”林杉慢條斯理地說。

  “你和他們不是一丘之貉么?”

  “真是不知好歹,我幫了你們,你還要罵我。”

  “我才不要你幫。”我已挽起了褲管。

  他看了我一眼,他的眼中有着憐憫或者更多我讀不懂的東西,“隨你。”他說完同自顧自地走了。

  “到底是鄰居。”黑羊感嘆,“也是,我們村讀中學的有幾人,我們這一屆就我們三個。”那時我和黑羊是同屆不同班,我和林杉是同班同學。

  我撅了撅嘴唇,不屑一顧地看了她一眼,走了過去。

  第二天第一節課剛下課,我聽到有人在我們教室外面大叫“護花使者”,小剛的臉上有着我們都讀不懂的笑容,他從外面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用力拍了拍林杉的肩膀,“不錯啊,他媽的,都英雄救美了,你毛都還沒長齊就為自己找媳婦了。”

  他的話剛說完臉上就啪地挨了重重的一拳,林杉怒目圓睜,“我好久前就看不慣你了,今兒你還送上門來,就不能怪兄弟我了。你知道嗎,我最看不慣男人欺負女人,有本事你和我玩,我奉陪到底。”

  教室里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怎麼樣,不錯吧。”黑羊不知什麼時候來了。

  “什麼不錯,是打小剛打得不錯。”我洋洋得意地笑了,“他可是你表哥呵。”

  黑羊就撅起了嘴唇,有點後悔的樣子,“也是,要不我們不和他作對了吧。”

  我看着小剛狼狽的樣子也起了惻隱之心,就點了點頭,可是我點頭有什麼用,他們早就扭打成了一團,直到上課鈴響了才散開……

  7、一件淡藍色的襯衣

  私下裡,我一直喊林杉為“三木”,由於他的名字,也由於他展示我面前的溫和柔軟的性情。他比我大半歲,卻比我老成多了,所以我們剛讀小學的那會,我媽媽一見到他,總會說“杉杉,你要好好帶着妹妹呵。”我們兩家的關係不錯且又是鄰居,我年幼時一直喊他“哥哥”,幾乎是他帶大的。我媽媽說要他帶妹妹,他就樂開了花地挺直腰,很men地拍拍胸脯,“阿姨,你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把我們的父母都逗笑了,可是我很不服氣地撅起紅潤的嘴唇,臉莫名其妙地發燒,於是他們笑得更起勁了。

  我和他天天一起去上學,那時我班的男生都不敢欺負我,在別人眼裡,我就好像是他的親妹妹。可是到了初中就不同了,我自然而然地躲着他,儘管我們的父母還在囑託他好好照看我,他也是不由自主地點頭,可我總是對他不屑一顧,還生氣地瞟他一眼,摔摔長發就走了。這時我的媽媽就會對他的父母說,“你們看那不知好歹的丫頭……”他的父母就笑,“女孩子長得這麼大了,害羞呢。”

  有次下晚自習,在黑暗中,他拉住我,“你幹嘛總是躲着我?”

  “我就是不告訴你。”

  “你就那麼討厭我。”

  “你說呢?”我用力手摔開他的手,“我有不討厭你的理由嗎?”

  “你真是不可理喻,我為了你都和小剛打架了,你知道么,十多天了,我的手臂還疼,你為啥這麼不近情理。”

  “誰要你跟他打架,你都把我害慘了,你知道不?”我自顧自地往前走。

  “害慘,不至於他又搗你蛋吧,他敢。”他跟上來。

  “就是他打了我我也不要你去幫忙,現在的狗都喜歡捉老鼠么?”我停下腳步,輕蔑地看着他。

  “你!”他氣得說不出話來,過了半天才嘆了口氣,“算了,我不跟你計較,誰叫我是你哥呢。”

  “拉倒吧,你,死三木,臭三木,爛三木。”我跺腳大叫,“你知道同學們怎樣笑話我的么,我看見你都煩,我的事可不可以請你不要管。”我摔摔頭,跑了。

  從那以後,他也好長一段時間故意躲着我,直到我又一次遇上麻煩。

  那是在上體育課的時候,我班女生在舉行跳高比賽,助跑,跳躍,等到一次次從沙坑裡爬起來時,我發現了同學們異樣的目光,有嘲諷,有驚異,有同情……我不知所措地怔怔地站在那兒,林杉走過來,脫下他那件淡藍襯衣圍在我的腰部,聲音低低地說:“快回教室。”

  我怔怔地望着赤裸着上身的他,他何時竟已比我高出了大半個頭。

  他拉了我一下,着急地皺着眉頭,圓睜着他那雙又大又亮的眼睛,慌亂地說:“走啊。”

  我突然明白了什麼,拔腿跑回了教室,教室里,在唯一的一面鏡子前,我看到我白色的長褲上沾滿了紅色的血跡……

  那是我的初潮。

  第二天,我躲在寢室一天都沒有去上課,直到班主任老師來寢室找我談話。班主任是個很標緻的中年婦女,她把我從床上拖起來,笑了笑,“這有什麼,生理衛生不是早學過了么,這是每個女孩都會要經歷的,明天不準再曠課了。”

  我紅着臉,點了點頭。

  最讓我難為情的是如何面對林杉,如何把他的衣服還給他,當然,我已認真的清洗乾淨了。

  快放學時,我悄悄對他說:“放學后等我。”

  他點了點頭。

  放學后,等到其他同學都去吃晚飯了,我紅着臉把一個黑色的塑料袋交給他,“你的衣服,我已經洗乾淨了。”我說,聲音低低地,眼淚又差點流下來。

  他低着頭把塑料袋接過去,也緊張得不敢看我。

  “謝謝。”我說,終於承認了他對我的好,從小到大他幫了我多少,我終於說了一句“謝謝”。

  “謝什麼。”他說,拿着衣服,走出教室,又回過頭,大聲說:“你還不去吃飯,等會沒得吃了。”

  我“噢”了一聲,就頭也不回地越過他,跑了……

  很多年後,我和幾年未見的林杉見面,他穿的正是一件淡藍色的襯衣,和他當年圍在我腰上的衣服一模一樣。他黯然告訴我,那件我當年圍過腰的衣服,他一直保存在他的衣櫃里,那是我們一同成長的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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