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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燕的心事(九)

手機:M版  分類:精彩小小說  編輯:小景

麥燕的心事(九) 標籤:感恩的心

  麥燕緩過了乏勁,騎上車子向鎮中學駛去。

  正是中午放學的時候,學校大門還算好進。

  門衛是個穿保安服的老漢,看慣了家長學生娃的包包蛋蛋,眼睛里也就有水。他看着麥燕提的東西,說:“給娃娃送饃?”

  “是,大伯。”

  “登記。”老漢用嘴指門口桌子上的本子。

  麥燕附下身子,在來客登記本上工工正正地寫了自己的名字:李麥燕。

  又寫了要找的學生的名字和班級:馬蘭,初二(一班)。

  “看我寫的對嗎?大伯。”

  大伯不識大字,她的兩聲“大伯”,把大伯喊暈了!

  大伯熱情地幫她放好車子,又領她走了兩步,指着北邊的一幢樓“那裡是學生娃的宿舍,這會兒都在。”

  鼻子下面有張嘴,用好了啥都好,吃得好,說得好,問得好,活人也活得好,俗稱:甜嘴、巧嘴。用不好了則反之,俗稱臭嘴、笨嘴。

  有類嘴叫鐵嘴,是說能言善辯。有類嘴叫碎嘴,是指戳事弄非。有類嘴叫刀子嘴,但一般都是豆腐心……種種等等,嘴的學問大着呢!

  麥燕靠着甜嘴,順利地找到了阿舍,也就是馬蘭。

  她放下饃饃,給了二十塊錢,拉了幾句,拽拽阿舍的髮辮要走。

  臨走鼓勵阿舍安心念書,好好念書。

  阿舍拉住麥燕的手說:“嫂子,我知道。你回家路上當心。”

  麥燕推車出了校門趕緊去移動交費廳交費。

  迎面走來一個男人,她的心怦怦跳。

  “是他!怎麼可能是他呢?”她躲躲閃閃地。

  那個男人也看到了她,心也怦怦跳。

  “是她!怎麼可能是她呢?”他沒有躲閃,而是直步走來。

  一切皆有可能,因為,我們賴依生存的地球真的不夠大!

  “是你?”倆人幾乎異口同聲。

  緣份回答說:是的,沒錯,是你,也是你,你們又見面了。

  這個男人叫周俊,是麥燕師專時的同學,也就是這個周俊曾在縣城的那個巷口扭頭望了一下,讓麥燕堅信他看見了自己,又堅信他沒有看見自己。

  緊張也罷,驚喜也罷。雙目相對,恰似電雲相撞,剎那間,往事在心頭風起雲湧。

  風起雲湧又如何?除了把嘴唇咬緊再咬緊,車把抓緊再抓緊,還能有啥輕鬆的辦法?

  然而,從前業已養成的習慣,或是默契,就像岩石上的不落之花,無所謂歲月,也無所謂風雨。

  他接過車子走在前,她不言不語略后隨。

  周俊在接車把時,手碰到了她的手,她下意識地在衣上擦了擦。

  咋?離了婚的夫妻,一個被窩裡摟了十幾年,此刻離,那刻手都不讓摸,何況我們!

  一個不大,但乾淨的飯館雅間,他倆對坐。

  男人畢竟是男人,很多時候,男人是打破沉默的英雄!

  “兩年沒音信了。”周俊語音有點蒼涼。

  “不,一年。”麥燕的語音有點悲涼。

  “為什麼?”他糊塗。

  “算了,說有啥用。”她把服務員端來的水接下一杯,推到他面前。

  服務員問他倆吃啥,周俊說:“兩碗刀削麵,一碟涼拌苦苦菜。”

  刀削麵,她和他曾經大概吃了有N回!

  也就是曾經,她給他承諾說如有可能,以後我做你吃。

  “不,燴面,涼拌黃瓜!”麥燕更正,口氣堅定。

  今非昔比,周俊只好擺擺手,服務員走了。

  周俊再問麥燕為啥說是一年,麥燕避而不答,轉問他到這個鎮上做什麼。

  周軍說,他考上公務員,資格是教師,當年就被分配到鎮中學教書。他又無不感慨地說,和支教時一樣,到哪個學校都是塊當補丁的命。

  他問麥燕婚姻如意嗎,到鎮上啥事情。

  麥燕把底氣放得足足地說:“如意直了!來給念書的小姑子送饃饃。”

  她的話讓周俊聽來,跟賭氣沒有啥兩樣。他艱難地笑笑:“如意就好,如意就好。”

  麥燕問:“今年啥時候招考特崗教師,我想報考。”

  “你……要考特崗?”周俊差點把水喝到鼻子里。

  “怎麼,嫌我嫁男人了?政策不可以?”麥燕故意不說結婚,卻說成嫁男人刺他。

  煙是男人的道具。多在寂寞的時候,費解的時候,勞累的時候,尷尬的時候排上用場。可麥燕就是不讓他用,她咳嗽也不是,搖手也不是,周俊只好掐死,扔了,磨碎。

  “可以,當然可以,馬文忠,數學系的,你知道吧?他結婚了,去年考上了。至於啥時候,一般都在八月份,只要你考,後勤的事我料理。”

  聽了周俊的話,麥燕輕輕一笑,心境開朗了很多。

  她燎起大眼睛,認真地看了一眼這位同學,這位自己曾經很在乎,曾經一起在G市幾乎把刀削麵吃斷根的男人,除了老成了一點,還是那麼精神、那麼結實、那麼耐看。

  她對他的一切的心思曾經想說沒說,如今說也不能說。

  周俊迎住她的目光,也認真地看了一眼,他覺得這位陪他在G市的月色中把路走遍了的同學,曾經在體育課上看她仰卧起坐如花開花落的女孩,如今除了比往昔更滋潤好看,剩下的就是遙遠,遙遠得今生來世都難以觸及。

  他對她的一切的心思曾經想說不敢說,他怕她的刀子嘴,現在說也說不成。

  她在心裡說,那個時候我怕你出去考上公務員了而我沒有,我落個回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掃地的命。

  他在心裡說,是啊,那個時候我怕你出去考上編製了而我沒有,我落個回村面向黃土背朝天,種地的命。

  “現在,你柳暗花明,前程似錦,美女一個爭,兩個搶,美稀了吧!”麥燕慢慢喝着水,用眼縫縫兒看他。

  周俊寬闊明亮的額上汗津津的,說麥燕的嘴是寶刀未老,求她嘴下留情。

  “留情?我很不得一口唾沫把你淹死!你考上了公務員,在縣城看見我裝着沒看見,鑽進巷道里的時候,把情留給誰了?”麥燕倏地睜大眼,逼視着他。

  “從何說起?你是給我栽撅撅啊!”周俊急得賭咒“我無論是哪天哪裡看到了你卻躲你,我喝水嗆死!”

  “就哪點水?哼,嗆死蒼蠅還差不多!你啥死里活里的,你死了也挨不上我哭,有為你把眼睛哭爛的!”

  周俊無奈地搖搖頭說:“那次我們在市裡一同參加公務員考試后,我給你打電話,起初你還能接,以後是關機,最後是停機,後來知道你嫁人了。”

  “那自然,因為你考上了,人大了,看見我這個落第的差點把你嚇死!放心,我不會纏你,我當時我就關了機,收了心……不過現在覺得把你冤了些。”

  周俊苦笑:“冤了些?簡直冤死了!”

  服務員端來了飯菜,麥燕把自己的,要給周俊撥些,笑着說:“不嫌棄吧?”

  周俊說:“還和以前一樣,你先挑着吃,剩下的給我。”

  “不了…”麥燕的話里充滿了酸澀,一動筷子,半碗飯撥進了周俊的碗。周俊從話里聽到了生分,他心裡寂寥無邊。

  吃了飯,走出飯館,麥燕說:“熟人多,就此分手吧。”

  周俊理解地點點頭,不舍地揮揮手…

  …

  周俊走了幾步,回望推車走的麥燕那熟悉的背影,卻只在心裡哽咽。

  突然,他想起什麼,大喊:“麥燕,你小姑子叫啥,在哪個班?”

  麥燕轉過大聲說:“去門房登記本上查!”

  麥燕推着車子走了好長一段路,還是忍不住地回頭望,大街上爛紙飛揚,人來人往……

  她充話費本來就是給他打,問考試的事情,現在不需用了。她猛然想起自己一本書都沒,拿啥考啊,她跺着腳自罵:真是笨死了,咋忘了不跟他借啊!

  抬頭看看天色,太陽已轉向西南,西南有華山一角,一隻鳥沿着山麓盤飛,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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