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我想結婚

　　孩子，我想結婚，不是自私，是為了讓你更幸福。

　　——————題記

　　（一）“小赤佬，別吵，我要背單詞呢。”紅剛進婆婆的新家門，就聽見她后公公的小女兒又在斥責兒子。

　　“張毅！又不聽話了？”她進門后，掃視了一眼在低聲哄兒子的婆婆，和此時滿臉尷尬的新公公一眼后，趕忙喝斥兒子。

　　從九月初回上海后，兒子就放在了婆婆那裡，紅每周末會接出來玩。今天也一樣，她沒有在婆婆的盛情挽留下吃早飯，便執意要早點帶著兒子出去遊玩。其實周末的時間沒有那麼趕，只是她想早點離開那個與她沒有任何關係的家，在那裡，她和兒子一樣，會被壓抑得神經不正常。

　　“媽媽，那個姑姑對我好凶。我不想住那兒，我想和你住一起。”剛出婆家門，兒子便委屈着抱怨起來。

　　“張毅不聽話了是不是？媽媽也是和別的阿姨一起住，張毅去了沒地方睡呢？”紅說這些話時，心在滴血。她何嘗不想帶兒子一起，可是她現在真是有心無力照顧兒子。

　　自從離婚後，她拼死拼活的打兩份工，賺的錢也只能夠倆兒娘的生活費。現在所住的房子都是與人合租的，才十多平米，真的容不下調皮的兒子。

　　“媽媽，我那麼小的個子，要不了一點兒地方的，你就帶我去吧。還有我怕那個爺爺，他天天不讓我看動畫片，我想看動畫片。”他幾乎用哭腔哀求着。

　　紅的眼淚瞬間滴了下來，為了不讓兒子看到，她把快四十斤重的兒子抱起來走。

　　（二）

　　天快黑近時，紅才帶着玩盡興的兒子回婆家。

　　“媽，我明天再來接張毅。”紅把孩子送到門口，沒有進去，對來接兒子的婆婆交待了兩句，就要走。

　　“紅，你要是累，明天我帶他出去玩吧。”婆婆看着疲憊的紅，滿眼的心疼。

　　“媽媽，你明天來，我不要奶奶，奶奶每次就只帶我去對面的公園草地上玩，一點也不好玩。”兒子拉着紅的手撒嬌。

　　聽兒子說完，紅愧疚地看着婆婆無奈的笑臉，心很難過。這時，她多麼想擁抱下善良的婆婆，可終究沒有那樣做，因為她矯情不起來。

　　婆婆是個好婆婆，只是與她一樣，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人至中年，丈夫拋妻棄子，未留分文財產。

　　兒子成家不立業，賭光輸盡她幾十年置的家業，後來乾脆妻離子散，遠走他鄉，杳無音訊。

　　現在將近晚年，未能享半點福，不成器的兒子又留下這可憐的媳婦與孫子，她得撐起這個不像家的家。唯一的孫子是她生存的命根子與希望，哪怕要受晚年再嫁的侮辱，哪怕遭再多嘲諷的目光，她想她值得。

　　紅與前夫離婚後，前夫就拋棄了婆婆與兒子。幾經思忖，她沒有把判給前夫的兒子帶走，就是因為婆婆，她不想婆婆窮其一生，結果一無所有。

　　在大都市上海，當婆媳倆都對撫養這唯一的寶貝感到力不從心時，婆婆對她說，“孩子，我想結婚，找個有房子的老頭，帶着娃，有個棲息的窩，至少不用交房租。”

　　那一刻，紅淚如雨下，她知道婆婆的酸楚，但無能為力。

　　（三）

　　“紅，明天去見見給你介紹的那個對像吧。”

　　“嗯。”對於熱心的同事，紅無法拒絕人家的好心，但她有時想起都覺得這些可笑。十年的婚姻就像夢一樣一掃而過，與老公的一見鍾情曾以為是佳話一段，只是沒想到，如今，滿身滄桑的她還要趕場子，無休止的相親。

　　這次介紹的是一個開回收破爛公司的男人，黝黑的皮膚，矮胖的身材還挺個啤酒肚子，是那種以往紅看上去都會作嘔的男人。男人約見面的時侯，紅把兒子也帶去了，如果要接受她，首先得接受兒子，這是最重要的。男人許是單身太久，當看到身材高挑，皮膚白晳的紅后，便顯出急不可奈的想與其百年好合，於是對紅的兒子疼愛有加，買各種玩具哄他開心，出手相當大方。

　　紅處對像的事，一直沒有和婆婆講。交往三個月了，紅對那個男人也似陌生人一樣，無半點感覺。

　　只是那男人好像用情很深，每次周末都約紅，每天都電話，信息狂轟爛炸，以致紅也開始有點徘徊，其實她猶豫的原因，還因為兒子，她不知道男人是不是能為她兒子，放棄他們的孩子，她不確定。

　　又是周末，紅來接兒子時，婆婆攔着紅問起那個男人來。

　　“紅，如果你有新的幸福，你走吧，孩子交給我，相信媽不會讓他受委屈的。”婆婆體貼地說這些話時，她快要控制不住眼淚，但她終究沒有在婆婆面前掉淚，從她決定要離婚時起，她就決定，無論多苦多難，也不能在婆婆面前流淚，那是一個苦命的女人，不能再讓她悲傷。

　　“媽，如果人家不接受張毅，我是不會結婚的。”紅淡淡地回著婆婆。

　　“傻孩子，張毅有我，你還年輕，不應該這麼過。”婆婆再一次讓紅感動。

　　離婚的這些年，幸虧有婆婆，紅一直在心裡感激着。

　　（四）

　　男人終於沒有接受紅，可以結婚，不可以生兒子的自私。

　　後來，同事再幫紅介紹的對像，年紀越來越大，因為那樣的男人，許是已有孩子，許是不能生育。只是，相親的人換了N批，卻沒有合適的。

　　不咸不淡的日子還那樣過着，紅還是周末去接兒子，偶爾聽到那陌生的小姑子在吼兒子，偶爾又聽說婆婆帶兒子在公園的草地上呆坐一整天，偶爾去與聽說合適的男人相相親。她以為這樣的日子挺好，也許一生就這樣，看兒子慢慢長大，看婆婆慢慢變老，然後了卻心愿，自己再孤獨終老，想起這些時，她是有點傷感的。

　　只是那天，她去接兒子放學，學校的老師跟她說兒子常撒謊。她便氣急敗壞地打了兒子，為什麼要撒謊，撒了什麼謊。兒子邊哭邊委屈地說，“媽媽，我沒有撒謊，我們家本來就是有我不認識的新爺爺和新姑姑嘛。”紅明白兒子所說的意思后，向老師解釋了半天才說清楚這其中的家庭關係。

　　從學校回來的路上，兒子一路委屈着哭了很久，他是沒有撒謊，也沒有錯，可是大人卻讓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錯了。

　　後來，紅找到了那個被她氣跑的收破爛的男人，她決定，跟他結婚，儘管不愛他，儘管還要再為他生個兒子。

　　結婚前夕，她徵求兒子的意見。“孩子，我想結婚，不是自私，是為了讓你更幸福。”兒子一臉稚氣的看着淚流滿面的紅，並不明白媽媽的話。

　　只是她的婆婆抱着她，一直哭着說，“孩子，為了張毅，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