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愛情毀於自以為是

　　一、

　　2010年盛夏，是你以我最親密的戀人的身份走近我生命的季節。

　　距離現下，也不過三年的距離。一彈指，我便在這三年後的同一時刻回眸，看那段凄美的時光在腦中如默片一般順序播放，一遍又一遍。

　　親愛的，你可知，我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說服自己回眸看一眼，看一眼我們一起相依相偎走過的最荒誕的青春。

　　越是傷害你越深的人，你越是無法忘卻。然而最可怕的不是無法忘卻，而是你仍然每天每天憶起你們曾經在一起的每一個甜蜜溫暖的細節，然後又自然而然的想到你們悲劇的結局。最後可想而知，你依舊會無數次的淚流滿面，痛徹心扉。

　　2013年的夏天，沒錯，是夏天而非盛夏，盛夏只存在於南方，那個我們攜手穿梭的小城裡。晚上9時許，我在聽完蕭亞軒的《遺失的心跳》后，又無可抑制的想到了你。你就是我在2010年遺失的心跳啊，尋尋覓覓三兩年，你去了哪裡，我怎麼找也找不到了？

　　宿舍樓外面的小廣場上，有一群跟我一樣在暗夜孤單寂寞冷的孩子在盡情狂歡，一首有一首或奔放或憂傷的歌曲，飄過六樓的天空，飄進緊閉的窗戶，飄入脆弱的耳膜，振動，聽見，那一聲聲彷彿竭盡全力的嘶吼。

　　沒有一個人願意在悲傷的時候再聽見別人的悲傷又徒增悲傷。

　　在我看來，那不是唱歌，只是一種釋放與宣洩，聽得讓人忍不住頭皮發麻，渾身顫抖。所以，我扯出我白色的耳機，粗魯地掛在耳朵上，單曲循環《遺失的心跳》，終於讓這個世界隔絕自己。

　　人最悲哀的弱點就是你無法預見你的下一刻，下一刻你是快樂還是悲傷，是微笑還是哭泣，是鎮定還是緊張，是記得還是忘卻，是活着還是離開。就像現在，上一刻還一臉恬靜淡然無所在意的我，現在已然悲從中來不可抑制任淚水模糊了眼眶看不清屏幕上黑色的字體，看不清記憶里你桀驁不羈的神情。

　　二、

　　好吧，自以為淡定的一個人行走完三個春夏秋冬之後，我終於決定好好挖掘一下那些被我深埋在心房深處的被螞蟻啃噬得體無完膚的記憶了。

　　你是怎麼追到我的呢？你是用什麼理由說服堅決不想談戀愛的乖乖女我的呢？讓我把時間撥回2010年初夏，那個槐花飄香的浪漫季節。

　　好像也沒有那麼特別，好像也沒有那麼用心，好像也沒有那麼真誠，好像，好像男孩子們追求女孩子時做的所有事，你只做了不到三分之一，便輕易的把我追到手了。我在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還在質問我自己，我是不是太隨便了呢？一向矜持自製的我怎麼能變得如此隨便呢？

　　有一天我突然就明白了，不是我太隨便，而是在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深陷在你彷彿飽經世故卻又不將一切放在眼裡的眼神里，任你有八頭牛強壯的理智，也無法將我拉回半分。

　　我自認為你是成熟而認真地男子，卻始終沒有料到你是如此幼稚，幼稚得讓我忍不住為你心疼。

　　你最後一句話近乎無理取鬧。你說，如果你不答應做我女朋友，我就再也不會理你了。這句在他人看來毫無震懾力的話，突然深深的撼動了我那顆淡定的心。我感受到史無前例的恐慌與害怕。深諳朋友天長地久的我，原本計劃着採用迂迴計策把你變成我的朋友，然後以一種永恆的姿勢站在你的身邊。但是，我失敗了，敗在你手裡，敗在你的近乎無理取鬧。天知道那一刻我有多麼害怕，天知道我害怕一旦拒絕便會遭遇你的冷顏相待，從此失去接近你的資格。

　　我們就這樣在一起了，戲劇性又不那麼戲劇性。

　　一開始我們是很要好的，你對我的關心細緻入微。但好景不長，不到一個月，我們的戀愛熱度直線下降，直逼於零。那是我最過糾結和矛盾的一段日子，一邊要顧及自己的矜持與理智，一邊又為你的冷落而暗自傷心。我不明白是什麼打擊了你不惜以威脅的手段將我追到手的熱情。惜墨如金的短信，例行公事的電話，慣性缺席的約會……

　　一切的一切，讓我苦不堪言。

　　可是，誰能幫我呢？當初朋友們得知你在接近我時，一致的反對聲在我的耳邊每時每刻環繞着，最終也沒能撼動我走向你的決心。現在我身邊除了你，早已沒有人踏足半寸土地。

　　他們肯定都冷眼抱臂，等着看我這個好心當成驢肝肺不聽勸告的失敗者低頭去對他們說我錯了呢！

　　所以，你給的傷口我不能展示給任何人，只能一個人在暗夜默默的用淚水一遍又一遍的擦拭。那時候突然發現，眼淚真是一劑良藥，它無病不醫。每流完一次淚，我就會重新神清氣爽燃起希望告訴自己你只是有其他事情。

　　三、

　　後來一個真相被赤裸裸的袒露在我的面前，讓我瞬間變成一個沒有思想沒有表情沒有溫度沒有理想沒有生活規律的木頭人。

　　我也終於明白為什麼當初為何我沒有感覺到你的真誠。因為，你的真誠，從來不屬於我，它一直屬於一個叫嫣的人。曾經一度以為你發的每一個帶有拼音‘yan’的說說是為我發的，為什麼？因為我名字的最後一個字是顏啊！雖然那些說說內容總是讓我困惑不已，問你的時候你也總是閃爍其詞。但我到底是個知足的傻姑娘，你不說，我便不再問，一個人傻瓜般自得其樂。

　　記憶最深的，是這麼一條，你說：yan，沒有你在身邊，我形同行屍走肉。

　　愚蠢的我以為是因為我忙於學習忽略了你而使你難過，我感到愧疚無比。

　　於是第二天早晨我便起了個大早，屁顛屁顛的跑到校外那家你最喜歡的現磨豆漿店，給你買了一杯熱氣騰騰的紅豆豆漿，順便在校門口的烙餅店給你買了兩個新鮮出爐的撒着蔥花的黃澄澄的香脆煎餅。

　　為了趕在上課前拿給你，我以最快的速度爬上校門那148步高的樓梯，顧不得喘上一口氣便掏出手機給你打電話。在寒風中等待了28分鐘后，才看到你跟平時的幾個兄弟晃着慢慢悠悠的步伐來到我跟前，面無表情的從我手中接過。你突然一皺眉，把那兩個熱乎乎的煎餅扔進離你五步遠的垃圾桶。

　　我只來得及看到它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你說，我不喜歡吃蔥花，扔了啊？

　　哈，原諒我那時的愚蠢吧！扔掉之後才問詢我的意見？我居然真的相信了這個理由。雖然我的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直流疼痛難當；雖然你左手邊站着的兄弟揮着來不及阻止你的手，不滿的嘟囔了一句‘你不愛吃怎麼不問問我啊？’，雖然你右手邊的兄弟彷彿看不過去了，也說了一句‘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我統統沒有感覺到一絲異常。

　　我想，至少你沒有扔掉豆漿啊！

　　現在想來，好佩服那時的我自己。都說戀愛中的人智商為零，我想那時我的智商肯定是零下好幾十了，否則怎麼能自我安慰到那種地步。

　　不知什麼時候你知道了我知道她的存在，於是你變得更加百無禁忌。你跟我坦白你追我是因為想儘快忘掉她，遺憾的是你失敗了。你甚至在我們走在一起時指着她的背影告訴我那就是她。你甚至在她在我們身後時毫不顧忌我的感受一蹩腳的理由於我分道揚鑣去教室。

　　我怎麼能忍受那樣的你呢？我怎麼能忍受這樣的你呢？我到現在，歷經了三年的苦苦思尋也依舊找不到答案。

　　或許，那就是願意為一個人把頭低到塵埃里的感覺吧！

　　四、

　　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大概你也不知道，或者說，你未曾預料到。也許是我耗盡心力的為你付出時你終於感受到了，你那顆被嫣冰封的心終於解凍。可是，熱情已用完的我此刻已經慢慢在經歷着冰封我的心的過程。

　　我把所有的熱量給了你，結果凍了我自己。

　　我記得，在我終於失敗於我的阿Q精神勝利法后，我便想讓自己死心。生命力如小強一般頑強的阿Q，最終也成為替死鬼。而我，在明白我只是一個替代品之後，便掙扎着不想要這替死鬼的下場。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主動約你。我們來到那個燈色昏暗涼風習習適合情侶談情說愛的河堤邊。藉著一陣又一陣晚風，我顫抖着嘴唇，艱難的吐露出“我們分手吧！”五個字。你看着我，臉上一臉不可置信。是了，你如何能預料到那個傻傻付出不論回報的傻姑娘會主動提出離開你，你萬萬沒有預料到。

　　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情場老手的你知道怎麼挽回一個受傷的蠢女孩，怎麼安撫她那顆千瘡百孔的心。

　　你欺身上前，將我擁進你溫暖的懷抱。你在我耳邊深情低喃：顏，我錯了，對不起！相信我，我正在努力的改變。我喜歡上你了，真的！顏，不要離開我！

　　你把我禁錮在你的懷裡，我掙扎不動半分。或者說，在你開口挽留的一剎那，我就已經忘記如何掙扎了。你一遍一遍的在我耳邊道歉，聲音里我終於清醒的聽見了真誠。是的，我原諒了你。我們和好如初。

　　我是不懂得拒絕的，無論如何也學不會，所以我註定要比別人承受多不止一倍的傷痛。那些傷痛，幫助我成長，幫助我學會。可是，這代價未免太大了點吧！

　　我們的關係在經歷那次變故后變得比我們才在一起時還要好。就當我以為我們會一直惺惺相惜的這樣走下去的時候，我們突然又跌入那種不冷不熱的境地。

　　這次我一點轍都沒有了。我可以肯定不是因為嫣，可是是因為什麼呢？這實在是一個迷，是一個讓我絞盡腦汁也解不出的迷題。

　　五、

　　轉眼已經兩年過去，進入高三最後的衝刺階段。

　　斷斷續續的冷戰讓我心力交瘁，密密麻麻的試卷讓我不堪重負。朋友們看着我的辛苦，終於原諒我的倔強，都聚攏來給我打氣加油。我靠着他們給與的溫暖，一直撐到了高考結束。

　　彼時，你正混跡於各大麻將館遊戲廳，過着風生水起亦或狼狽墮落的生活，以另外一種瘋狂來告別你的青春。你不再關心我，裝作看不到我的疲憊，看不到我的無助，你從不說一句心疼的話，連鼓勵的話都沒有。

　　我再沒有多餘的時間來管你，我覺得你有自己的打算；也沒有多餘的時間來傷心，因為我正自顧不暇。

　　你贏錢后，叫上兄弟，唱k，喝酒，但你從來不帶上我。你輸錢后，借錢，還錢，繼續搓起。直到後來畢業晚會的時候，你突然來到我的班級叫我出去。我滿心以為你是要送個畢業禮物給我什麼的，結果你的一句話讓我瞬間心碎一地，以至於晚會結束之時，我是整個班級五十六個人里哭得最傷心最震天的一個。令我無比慚愧的是，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真的是那麼那麼捨不得離開這個大家庭。

　　你說，我欠了些錢，給我弄些錢好嗎？越多越好。那天沒有月亮，為了製造氣氛，走廊里的燈都滅了。暗夜下，我們互相看不到對方的表情，只能感覺的對方壓抑着的呼吸。

　　我說，好。我在心裡，把它當成我最後為你做的一件事。以後，我決定不再與你有任何交集。

　　第二天，我依舊在走廊上把我借來的300塊錢從我的口袋裡揣進你的口袋裡，然後面無表情不發一言轉身回教室繼續做題看書。我努力忽略掉轉身那一瞬間，我用餘光瞥到的你滿眼傷痛欲言又止的神情。

　　高考完第二天你跟那伙兄弟吃離別飯。喝了很多酒，醉了。你打電話叫我去，我本不願，但是我想是該攤牌的時候了，於是我來到你們的跟前。我任你們起鬨，把一杯又一杯白的紅的黃的液體舉到我面前，我毫不猶豫的接過，一口穿喉，乾脆利落。

　　你的兄弟們一致叫好，都說我爽快，大俠風範。

　　呵呵，他們怎知這是我最後一次容許自己為你不顧一切。

　　六、

　　喝醉了的人總是會不由自主的說很多話，如你，及你兄弟；清醒的人總是會不由自主的聽到許多事，如我，及你兄弟。

　　你說，顏，你知道嗎？我不是不想找你，我是怕耽誤你學習啊。你知不知道，每次經過你的教室，看到你埋頭做題，我就拚命的壓住要去找你的衝動？你是准大學生，而我呢？我什麼都不是。每次模考紅榜，我看到我與你之間間隔着六、七百人，我就好自卑你知道嗎？我配不上你了！我在第一次紅榜放出的時候終於清楚的意識到我楚槐再也配不上你了。我好難過，真的好難過。

　　你兄弟說，槐槐過得不容易，這一年。顏，你別怪他，他也是為你考慮，他怕自己耽誤你。

　　情到深處，你居然抱着我頭枕在我的肩上。天！我們有多久沒有這麼親密了？

　　正當我彆扭的想要推開你的時候，突然一股滾燙的暖流從我的脖子上蜿蜒而下，直達背心。

　　你哭了，你居然哭了！

　　突然想好的攤牌的話就這樣被梗在喉嚨里，吐不出來，吞不下去。彷彿一下子被自己的一口唾液嗆住了，我開始不住的咳嗽，臉色被漲得通紅，渾身顫抖，最後咳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你一下子清醒了不少，趕忙招服務員給我遞了一杯水，然後輕輕拍打我的背，順着脊樑一下一下往下撫，直到我不再流眼淚。模糊之中，你眼裡的擔心與慌亂直直的射入我的心裡。

　　那是我記憶中，你給我最溫柔的溫柔，時過境遷，世事變幻，亦無法淡化忘懷。

　　最後你用冰水洗了把臉，完全清醒之後，牽起我的手，送我回家。

　　家門口，你說，顏，謝謝你那麼深深地愛過我，從此以後，我將退出你的生命了，希望你有更好的生活。我愛你，保重！

　　你飛奔而去，消失在我的視線之內。你甚至沒有回頭看我蹲在家門口失聲痛哭。

　　我們之間，就這樣結束了！

　　本來以為，我預謀已久的攤牌會讓我如釋重負，沒想到，卻讓我沉痛不堪。

　　七、

　　所有的誤會與矛盾都在自以為是中逐漸壯大，所有的傷害與痛苦都在自以為是中恣意蔓延；所有的幸福與甜蜜都在自以為是中消失殆盡，所有的笑顏與溫暖都在自以為是中無蹤無影。

　　當我們發現的時候，火勢已經不可控制，病態已經進入膏肓，殘燈已經芯枯油盡，繁花已經枯勢昭然，暖陽已經日落西山，彩虹已經瞬隱不現，風雨已經鋪天蓋地，心臟已經千瘡百孔，時光已經一去不返。

　　事實上，我們都那麼自以為是，我自以為是的認為你是愛我的，你自以為是的認為你能忘了她；我自以為是的認為我們會幸福下去，你自以為是的認為我從不會離開；我自以為是的認為你有自己的打算，你自以為是的認為你配不上我。

　　原來，我們之間始終隔着萬重山的距離，我們從里沒有走進過對方的心，看看對方的心裡有怎樣的房子，怎樣的格局，住着誰。

　　如果有一天，我們能互相走進對方的心裡，我們一定會抱頭痛哭。因為，裡面滿滿的是我們的自以為是。

　　自以為是的人總要食自以為是的果，不管你是好心還是壞意。

　　一切的一切，熱烈過後，又都歸為沉寂。一切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但是沒有人能當它沒有發生過。

　　都在心裡，都在心裡。

　　在最深處，在最深處。

　　你是我遺失在2010年盛夏的心跳，但是我想我再也找不回來。 文/非驀。

　　2013.05.25晚-26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