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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故事

手機:M版  分類:精彩小小說  編輯:pp958

  一片凄涼的荒草地,一地凄涼的過往事。在又一場秋風落下時,這個不大的地方,多了一個矮矮的土堆。裡面埋葬的冬天,沒人知道那個秘密,那個守着幾十年不曾離去的老人,如今就那麼睡去,於是,這個本就不大的地方,人影就愈加的依稀。

  沒有多少人家,村頭望得見村尾,幾個放牛的娃,圍着旁邊的一條小溪打鬧,在那個時候,柳樹下還坐着那個留着長鬍須的老人,手裡拿着一桿長長的旱煙,時不時吞雲吐霧幾口,一雙被皺紋深深沉陷下去的眼睛,似乎能望得見村外,在孩子們不多的舊書上才有着記載的高樓林立。

  村子姓於,村裡人都這姓,如今還有人記得那個老人似乎不是這姓,這得在村裡的老一輩的記憶中才有,後面的四十年,別人都用孤老人稱呼他。也確實如此,老人下無子女,在一間毛草屋下生活着,一過,便是這一生。

  孤老人不屬於這裡。這是村裡上了年紀的人時常對自家後輩提起的話。很久以前,也有人去問問孤老人的來歷,平時對什麼事都要講一番道理的孤老人,每到這個時候就低着頭吧嗒幾口手裡的旱煙。不開口,偶爾還會露出一口被煙熏黃的牙齒,苦笑一番。

  至於在如今的年輕一輩中,只有極少數的人還記得小時候教他們下水捉魚摸蝦的孤老人,大多數人,早已經不在這個窮山溝里,跟着改革的路走了下去,只有那麼十餘戶,不知道是捨不得,還是走不出,依舊過着原樣的日子。有時候,一些人對着孤老人嘆氣,想要看看外面,孤老人偶爾會講講外面的事,只是每到了最後,都會加上一句,還是這裡實在。

  土堆不大,隔着於村祖輩的隔了幾里地,這裡荒涼,地勢高,到處都長着割不盡的野草,旁邊是一條不足一米寬的小水溝。十幾天前,孤老人對着村裡最壯的中年說,“山子,我選了一處地方,那裡環境好,有水,有風,我不姓於,不能在你們村落根,過個幾天,你就把我帶到那裡吧,這個事你可得辦好,不能義氣用事。”山子不說話,點了點頭,沒有過多的言語,他知道這個看着他長大的老人既然這麼說了,就肯定有他的道理。

  遠遠的看去,孤老人那不大的土堆顯得有些可憐,讓人心裡不是滋味,每每想到這裡,山子就會抓起手裡的竹筒,擰開蓋子,喝一口自家媳婦釀的老高粱酒,嘴裡低聲道,“我是不是錯了?”但是一想起孤老人那在最後猶如遺言的聲音,山子就又狠狠的灌上一口。

  每每想起那個即便在大寒冬落雪天還敢光着膀子打拳的孤老人,能一個人進山裡採藥的孤老人,山子心裡就彷彿被刀子割開一道口子。只能抓住那幼年不多的還能想起的記憶,最後只能感嘆一聲,我也有這一天,就是不知道哪個時候會來。

  秋天慢慢的過去,孤老人熬不住,沒能等到冬天,看一場大雪,就匆匆閉上了眼睛。村裡人生活照舊,沒有因為孤老人的離開有更多的變化,唯一要說的,就是那間茅草屋下雨天漏雨,沒有人再去幫忙做事了。

  這是一個春節,即便在山裡,人依舊知道大年初一便是新的一年。村裡比往常喧鬧,門前掛着一串串紅辣椒,幾隻土狗在院子裡面的雪地上追趕,孩子終於穿上了放在大箱子里被藏起來的小棉襖。

  就在這麼一個時刻,那村子外面的一條土路上,傳來了一陣轟鳴,驚動了整個村子的人。

  “爹,那就是書本上說的汽車嗎?”一個孩子對着旁邊的的父親問到,那孩子的父親摸了摸頭,對着那四個輪子的東西左看看右看看,最後臉上露出苦笑,“應該是的吧。”

  這時,一個老婦人在兩個中年的攙扶下,往着這邊走來,旁邊的兩個中年穿着整齊,看着這一群村民眼中沒有什麼顏色,反倒是老婦人雙眼之中帶着急迫,來到村民面前。手裡拽着一張發黃的黑白照片,上面是一個青年男子,陽光,俊郎,老婦人開口,“你們知道他嗎?”

  村民們不說話,最後搖頭,沒人知道這是誰。老婦人看到這裡,眼中難免有了一絲落魄,彷彿沒了魂魄一樣,嘴裡輕聲念叨,“有人說見到你在這裡,我來了,你還是不在,四十年,大江南北,你怎麼就這麼……”

  “我見過,”村民中有人突然開口,正是山子。此刻山子腦海中唯一想到的就是,原來孤老人姓陳啊。那張照片上面有那人的名字,只是山子也就認得那百家姓中的陳字,後面兩字讀不出來。山子卻知道那就是孤老人,四十年前,山子剛剛一兩歲,還在地上到處爬,孤老人便伴隨着他的成長,叫他怎麼認不出來。

  老婦人一聽,突然來了精神,“他在哪裡?”山子不說話,往着前面走去,老婦人沒有要那兩個中年攙扶,緊緊跟在山子身後。

  一片凄涼的荒草地,一地凄涼的過往事。就在那孤老人睡下的土堆上,老婦人不顧上面的雪,撲了上去,哭的聲嘶力竭,手裡,正摸着那個在山子映像中伴隨了孤老人一聲的旱煙桿,山子沒有將其與孤老人一同葬,而是在孤老人墳前用石頭雕刻了一個檯子,將其盛放在那裡。那旱煙桿上,似乎刻着幾個字,山子不認識,但那應該是一個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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