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改嫁(小說)
手機:M版 分類:精彩小小說 編輯:得得9
嫂子改嫁(小說)
【一】
兄長去世后不久,嫂子像變了個人似的,成天描眉畫眼,風姿綽約地在我眼前晃動。嫂子熱辣辣的眼神,趕得人發慌。我感覺嫂子變得風騷了。有時,還惹得村裡那些光棍們心花怒放,心裡痒痒地不安分起來。對於嫂子眼下不檢點的出格與反常行為,我感到非常的惱火,固執地認為:嫂子是在給張家人抹黑!我為嫂子的輕浮感到丟臉!
俺娘說:“這鳳賴不住了,要飛了!黑娃子,你得趕緊給娘把她套了。”
本來,俺娘是打算把嫂子填房給我的,我卻執拗地違背母命,說這說那,死活不幹。那時,嫂子倒挺樂意,滿面春風的,巴不得嫁我。
嫂子大膽而不間斷地飄到我面前,時不時地獻殷勤,大有桃色之嫌。礙於面子,生怕別人笑掉大牙,故對嫂子的熱烈十分地冷漠。很多的時候,我極力還以嫂子顏色看。受了委屈的嫂子偷偷地躲進自己的房裡,哭了好幾場。
日子在不緊不慢中一天天度着,嫂子仍然痴性不改,彰顯迷人,騷擾不斷。
不久,我離開家,應聘到紅舞台工作。臨走那天,嫂子默無聲息跟在我身後,一直送我到村口,她不舍地說:“黑娃,你一個人出門在外,要好好愛惜自己,我等你回來,我會寫信給你的。”
來到紅舞台之後,我收到了嫂子郵來的第一封信,掐指一算,剛好十五天。信上多半是些濃情蜜意的情語。還記得信中有這樣的句子:“我的愛情,像辣椒一樣,火辣辣的。我愛你,正如你愛我一樣;你愛我,是否已情深泛濫。我一生的愛啊,是個永遠唱不完的歌,積壓心頭的,是火辣辣的情,火辣辣的愛。”看完信,我臉紅筋漲脖子粗,感覺些許的肉麻,畢竟我還是個純真的處男。我把信揉了,沒有回她。
又過了半月,我收到了嫂子寄來的第二封信,內容幾乎與第一封信雷同,但也有少許的差別。比如信中說:“我不介意任何事,我只希望你攬住我的肩,我只希望你陪我一起吃早餐,我只希望你陪我逛一逛沙灘。”閱完,我把信撕了,也沒有回信。
後來,幾乎每隔半個月,我就收到嫂子寄來的信。信中的內容,少不了“情愛”二字,依然濃烈成一團火。我惱羞成怒,恨嫂子無恥,頻頻地勾引蠻纏。當即提筆,寄書一封,寫的很簡單:“嫂子,別再多情了,這不是愛情!”
再後來,好長一段時間,我再沒有收到嫂子的來信。由此,我很慶幸,猜想:或許嫂子省悟了,或許嫂子苦於我的冷淡,這回徹底讓她收心了。
沒想到,快臨近春節的時候,我再次收到了嫂子的信。信上說,她已決定改嫁!還說,俺娘不許她嫁,以前對我做的那些事,全是為了俺娘開心,她是受命於俺娘的指使,最後還說希望我過年回家一趟,幫幫她,做做娘的工作。
看了嫂子的信,心裡酸酸的,我終於明白了幾分——我錯怪嫂子了。
“是啊,嫂子還這麼年輕,難道就一輩子守寡不成?”
我的心不停地思想着,沉沉浮浮的,說不出是個啥滋味。
【二】
踏上回家的路,火車風風火火往前奔,我的心在激蕩:是的,應該幫幫嫂子了!這一次一定要找俺娘好生談一回。
當我第一眼看見娘的時候,俺娘就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數落着:“你嫂子相中了鄰村的一個野漢子,叫什麼順溜來着,據說那漢子是個孤兒,五大三粗膀肥腰圓的,壯得像一頭雄獅。那日,你嫂子一眼見到那漢子,就喜歡上了,像早就認識一樣,親熱巴巴的。有一天,那順溜在後山上打暗號,你嫂子偷偷去了,我悄悄尾隨出去,看見他倆偷偷摸摸地在山溝溝里摟摟抱抱的,真是丟人顯眼!本來,我是打算把她留給你的,竭力為你撮合,這下可好,肥水要流外人田啰......嗚嗚嗚……”
看着娘髮絲顫動、鼓動眼睛生氣的樣子,越嘮叨越傷心,弄得我的心頗沉重。
我蠕動嘴,“哦,娘,這可是好事啊!值得為嫂子祝福。”我竭力開導娘,“你老就省點心吧!嫂子不能這樣一輩子守在張家啊!這些年來,嫂子也夠苦了,你說一個年紀輕輕的女人怎麼可以就這樣守活寡呢?放心吧,娘,以後當兒的一定給你老人家背一個更好的媳婦回家!……”
俺的娘可是個死心眼一根筋的不聽勸,哪怕做兒的口水說干,她還是固執地搖頭,堅持不肯同意嫂子改嫁。
嫂子愣在一旁,默默地抹着眼淚。看見嫂子傷心木訥的臉,無奈的樣兒甚是可憐。
說實話,俺的嫂長得挺好看,高挑,清秀,身子豐滿,今年不到三十歲,像個從未開過懷的大姑娘。說起來,嫂子在24歲時就進了張家的門,她是抵債抵過來的。那時候,我們張家在當地很富足,父親把持經濟。有一年,陸家失火燒了個精光,陸叔找上門來求父親,父親也發了慈悲,借了一大筆錢給陸家修房。陸家的房,還未立起來,卻又禍不單行,新牆垮塌,一氣傷了兩個匠人,一個骨折,一個癱瘓,陸家陷入了難上加難的境地,從此窮得抬不起頭。幾年過去了,陸叔無力償還父親的債,就邀父親商榷,自願將女兒陸小鳳抵了過來。
那時候,我滿過了16歲,父親見我幼稚不醒事,就悄悄把陸小鳳送到了兄長的房裡。我的兄長那年25歲,人才醜陋,左臉上有幾顆顯眼的麻子,一點不像我陽光照人,他人矮,體質弱,說話口吃,父親怕他討不上老婆,就趁機把小鳳配給了他。後來,兄長又得了無法醫治的怪病,一年時間不到,就乾瘦得像一隻小雞,一月半載的行不了房事,直叫父親和俺娘一邊乾瞪眼一邊干著急。
嫂子倒也將就,對兄長從不說嫌棄的話。一家人也算和睦相處地過。
三年後的一天,父親上街去喝茶,在路上不幸車禍故世。一家人悲痛欲絕,特別是嫂子,披麻戴孝傷心了好一陣子。後來,俺娘統家,還是希望能早日抱個小孫孫傳宗接代。有時,俺娘急了,就大罵嫂子:“簡直是只不會下蛋的漂亮母雞!”但事實上,錯不在嫂子,全是我兄長的無能。我是知道的,這些年來,嫂子儘管不說長短,但內心很苦悶,也無法,只好悶聲悶氣的乾熬與承受。
要說俺娘也不是壞人,刀子嘴豆腐心,罵歸罵,卻暗地裡對嫂子蠻好,吃穿由她,要錢給錢,只是在人丁興衰問題上,俺娘迂腐庸俗,盼孫心切,有時就把怨氣劈頭蓋臉地扣在了嫂子身上。說真的,那時候我也很同情嫂子,不敢說娘的不是,一旦瀰漫硝煙,我唯一有效的法寶就是安慰嫂子,就那麼幾句暖心的話,嫂子的心也便暖和起來,不再慪氣流淚了。
如今,俺娘還是一個勁地堅持不讓嫂子改嫁,這裡面是有原因的。除了嫂子人受看討人喜歡外,就是嫂子很勤勞,很細心,很敬孝,從不多言多語,家裡的各種事務,被她料理得及周全又妥當,常年省了俺娘不少的心。俺娘是愛她的,捨不得她走,就絞盡腦汁想留住她。誰也想不到,是俺娘導演了這幕利用我把嫂子套鬧的把戲。可是,我也思量過,嫂子畢竟比我大八歲啦,要說自己的感覺,只是一直把她當嫂子,思來思去的,的確很不適合。
那個夜裡,我想,還是再次找娘談一談。俺娘坐在電燈下,板著臉扭向一邊,一句話也不搭腔,浪費了我很多的表情。從現場觀測分析來看,希望渺茫。娘的工作難以做通,她死死不肯放碼,讓我感到對不起嫂子。
我為難了。第二天只好對嫂子說:“改嫁的事,姑且再拖一拖好不好?”
嫂子轉動着烏溜溜的大眼睛,應允着,點下了頭。
春節過完,我要重返紅舞台了。臨行前,我給嫂子打氣:“別失落了,相信我,我是支持你的,以後,你就放心的嫁吧!你嫁了,娘這頭還有我呢!”
嫂子拂了拂長長的秀髮,有些嫣然,朝我會意地笑了笑。
【三】
春天來了,天空明亮,遍地馨香。
嫂子來信了。
長長的信紙迎着風兒顫動,信紙上短短九個字:“黑娃:我要嫁了,望速回。”
像電報。
當我趕回家時,得知:不是嫂子要嫁人了,而是順溜要“嫁”給她......
看到娘的時候,俺娘眼睛像豆莢,樂得合不攏嘴。
娘說:“順溜這孩子乖,聽話,從小父母雙亡,是從苦水裡游過來的孩子。人品不錯,能吃苦愛勞,還說自己的家就那個樣子,也沒什麼好留念的,為了和你嫂子走到一起,一輩子相親相愛,他主動提出,願意倒插門。”
我說:“好啊!娘,只要順您老的心意,說什麼我也沒意見。”
娘還說:“這些年,你嫂子就像我的親閨女,能在俺家呆到如今,也夠難為她了,她人好,心好,我才捨不得放她走。現在,她和順溜這娃願意如此定局,就由娘替他們操辦吧,按照我們老家的習俗擺個壩壩宴,辦得熱熱鬧鬧的,也當是娘的一片心意。”
我說:“娘,您不是嫁女,而是在招駙馬啊,理應辦得風風光光,體體面面的。我同意。”
嫂子說:“我本來就是張家的女兒嘛!這回就全聽娘的了。”嫂子滿臉紅暈,溫溫地看着我:“弟弟,你真好!”
我說:“姐,祝福你!”
一個“姐”字,嫂子嘻嘻地笑着,很溫暖。
娘坐在一旁,眯眼“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第二天,上午的太陽爬高了。順溜穿着體面的大紅袍,在一幫送親人的簇擁下,走進了我家的門。
當姐夫看見我的時候,他熱情地拿出兩根煙,恭敬地遞到我嘴裡,又親自為我點燃。我大吸一口,很有藝術地吐出兩個煙團,祝賀他和姐好事成雙。
親朋好友,鄉親鄰里,紛紜而至,落座院里,鞭炮聲聲,花絮飛揚,熱鬧極致,喜氣濃濃。
姐和順溜升滿酒杯,大方地挨個敬酒。
順溜對我憨笑着,說:“來,兄弟,我敬你一杯!”
姐陪在他身邊,也舉起酒杯:“來,弟弟,我也敬你一杯!”
我調皮地說:“恭喜恭喜,姐夫,紅包拿來!”
院落里滿滿的人,沸騰在一片笑聲里。
這個春天,我的心很溫暖。
第二年初,嫂子產下一個八斤重的男孩,取名叫“張八斤”,姓氏依了俺娘。
不久,嫂子來信說,她和順溜與娘相處很好,是親親的一家人。家裡的事,叫我別操心,要我安心地工作,干出一番成績來……如果可能,叫我力爭在紅舞台背個靚妞回家。
我捂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