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寶齋系列故事之：納妾

　　倪四站在德寶齋門口笑迎八方來客的時候，人們已不再叫他倪四，而稱他少當家、少掌柜，也有人乾脆喊他四爺了。這時的倪四已經羽翼豐滿，撐起了德寶齋這塊小城響噹噹的牌子。

　　經過幾年鍛煉，倪四已不是當年那個憨厚有餘而靈活不足的毛頭小伙，從梁掌柜手裡接過德寶齋的他靠自己的用功和細心，把德寶齋打理得井井有條，把小城各層關係打理得左右逢源。

　　梁掌柜也滿意，他常常捋着鬍鬚望着忙裡忙外的門婿唏噓，多年的培養沒有白費啊。

　　在小城人眼裡倪四的憨厚成了大智若愚，說他的心眼兒全在肚子里，於是便用最土的話評價說，少當家是悶逮，慢撒氣，背地裡幹活。小城的掌柜們看到春風得意的德寶齋少掌柜倪四，都會嘖嘖地說，後生可畏呀。

　　並沒有人們想象的那樣愜意，倪四有一塊心病，就是後代。成婚後溫柔的梁蓉蓉極盡婦道，讓倪四略微不滿的是自從梁蓉蓉生下一個丫頭后，那光滑的小腹就成了不打糧的荒地，倪四老牛似的耕耘，梁蓉蓉的小腹再也沒有隆起來。難道梁蓉蓉是岳母梁太太的一個翻版？倪四再也不想走梁掌柜為選拔繼承人而煞費苦心的老路，望着梁蓉蓉一馬平川的小腹，壓在梁蓉蓉身上的倪四缺乏了當初的那份激情。不孝之中無後為大，每每想起這事倪四就愁得免不了抿幾口小酒。

　　德寶齋的生意已漸漸步入正軌，倪四的眼神也不再僅僅盯着小城的鄉紳名流，時不時也瞟幾眼那花花綠綠的世界。最讓倪四入眼的是隆昌錢莊王掌柜的小丫頭王小丫。王小丫不但有大家閨秀的容貌與氣質，臉上洋溢的還有現代青年的光彩。倪四也知道這不過是一片痴心妄想，自己已有家室，何況王小丫還是個識字的文化人。每當王小丫前胸跳動着從德寶齋門前走過，倪四的目光里便添進了粘膠。

　　白天還好，德寶齋這樣那樣的應酬讓倪四無暇顧及，但一到夜裡王小丫便一次又一次擠進了倪四的夢裡。

　　倪四終於控制不住自己，到隆昌錢莊與王掌柜搭訕。倪四的突然到來讓王掌柜喜出望外，倪四呵呵地轉了一圈兒卻連連搖頭。王掌柜把茶杯朝倪四面前推了推說，請指教。倪四故作謙虛地說，晚輩哪敢。王掌柜忙擺手說，少當家別謙虛嘛，小城的天下早晚是你們的，這點我們這些老頭子都清楚。王掌柜說，你就別謙虛了，有什麼直說嘛。倪四說，既然王掌柜這麼看得起我倪四，我也就斗膽說兩句，指教不敢當，一點小看法供王掌柜參考。

　　王掌柜笑眯眯地說，請講，我洗耳恭聽。倪四說，王掌柜生意場上的盛名我倪四不說大家也清楚，但我覺得有一點王掌柜做得還不到位。哦？王掌柜把頭伸過來說，你講。倪四說，人活一世也就這麼短暫的幾十年，過眼雲煙一揮手的事，死了能留下什麼？不就是一把骨頭嘛。王掌柜頻頻點頭，有道理。

　　人生一世不單單要活出風光，還要活出情趣。倪四環顧一周說，你看看這光禿禿的牆壁，再看看這簡單的擺設，怎麼能跟王掌柜的身份相符呢。王掌柜說，羞愧羞愧，以少當家之見怎麼增加情趣呢？

　　倪四說，飯菜吃在嘴裡，衣裳穿在身上，當然也能顯示身份，不過最能顯示身份和情趣的還是古玩。王掌柜呵呵地說，少當家是三句話不離本行呀，那怎麼辦？

　　古玩德寶齋有的是，王掌柜不妨弄一些裝飾一下。倪四說，不信你試試，貴客駕到時肯定會高看你三分。王掌柜哈哈大笑，指着倪四的鼻子說，少當家該不是想賺我的錢吧？

　　倪四雙手成作揖狀，說，賺錢也要看人，王掌柜的錢我怎麼敢賺。倪四說，晚輩不知天高地厚，這事還請王掌柜自己斟酌。王掌柜一臉認真地說，有道理呀。

　　隆昌錢莊陸續掛上名人字畫，擺上精美古玩的時候，倪四跟王掌柜的關係已相當熟了。王掌柜也知道這些字畫古玩倪四沒賺自己什麼錢，所以對倪四這後生平添了幾分好感。不過對王小丫的事還是隻字未提，被王掌柜拒絕了雙方難免尷尬，倪四便找到丁樹本，把自己的心愿給他說了。前幾年丁樹本收藏了一幅贗品，他想推給德寶齋，但被梁掌柜委婉拒絕了，如果不是倪四打圓場，那贗品肯定會窩在自己手裡。丁樹本心裡清楚，去德寶齋前已經請開封李先生看過，甄別出是贗品，倪四能接過這個扎刺蝟，丁樹本還是很感激倪四的。丁樹本一口答應從中撮合。

　　出乎想象的是王掌柜很爽快，倪四大喜過望。倪四跟梁蓉蓉提這事，梁蓉蓉一聽便成了淚人。父親無兒的痛苦梁蓉蓉清楚，儘管心裡難受，她還是答應了，只不過讓倪四再等兩個月，如果她的肚子還鼓不起，她會含笑迎接王小丫。

　　梁蓉蓉沒少糾纏倪四，常常把他累得如死豬，但梁蓉蓉的肚子卻還是很不爭氣。這期間倪四見過王掌柜，王掌柜催倪四抓緊把事辦了。自己不急王掌柜卻急了，倪四不理解。王掌柜說，兵荒馬亂，夜長夢多，早些好。

　　第一夜便令倪四大失所望，王小丫身下並沒有他希望看到的那朵血蓮。倪四憤怒地責問王小丫，王小丫掩面而泣。倪四酒後把苦惱給丁樹本說了，丁樹本說，你也不想想，王小丫那文化那身段，沒一點問題會給你當小妾？你知道兩個月前西門外殺的那個亂喊這主義那主義的瘋子是誰嗎？是她相好的！

　　倪四一封休書把王小丫送回了隆昌錢莊。倪四說王小丫偶爾犯羊癲瘋。

　　倪四沒把事挑明，王掌柜還是很感激的。事也就那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