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紅軍

　　中共中央和毛澤東主席率領中央紅軍經過艱苦卓絕的二萬五千里長征,於1935年10月19日到達陝北蘇區根據地,與陝北紅軍和紅軍十五軍團會合。中央紅軍到達陝甘蘇區,對敵人震動很大。蔣介石重新調集軍隊,對陝甘蘇區進行圍剿,實行經濟封鎖、政治破壞,妄圖一舉消滅紅軍。

　　由於陝甘紅色根據地區域小且人口稀少,糧食物資奇缺,經濟困難,兵員難以獲得擴充。為了打通抗日路線,鞏固擴大蘇區。黨中央決定向東發展,向山西進軍。當時部隊號稱抗日先鋒軍,由彭德懷任司令員、毛澤東任政治委員,率中央紅軍和十五軍團出征山西,被稱為第一次東征。這次東征具有重要的歷史意義。

　　經過周密的準備,紅軍的抗日先鋒軍於1936年2月20日發起東征戰役,渡過黃河,23日進入山西,攻破敵軍陣地,控制辛關至三交鎮渡口一線,佔領了包括三交、留譽、義蝶各鎮在內的大片區域,打破了閻錫山自吹為銅牆鐵壁的河防,戳穿了他“插翅也難飛過”的謊言。

　　紅軍全部渡過黃河后,繼續向晉南晉西擴展。紅十五軍團在徐海東、程子華的指揮下,於3月26日經文水、交城、岔口一帶,一槍未放順利地進入婁煩鎮。駐鎮內的防共保衛團及公雜人員以及當地的地主、豪紳得知紅軍到來的消息后,早已逃之夭夭。鎮內的老百姓因不明情況也逃離家園,躲藏在寒風刺骨的山溝里。婁煩鎮有百餘家店鋪全都關門。當時我在第二小學讀書,我們學校的老師和同學也躲到附近的黑山村,我回家后沒有跟着去。

　　紅軍到婁煩的第二天,吃過早飯,我想去打聽點消息。當我來到尹家窯村東頭時,碰上從鎮內出來的一位老人,我上前問:“老人家,你是從鎮內來的嗎 ”老人答:“是。”“您看見紅軍了嗎 ”他說:“見到了,我還給紅軍燒火、做飯、擔水呢!”他接著說紅軍對老百姓說話和氣,紅軍是好隊伍。聽了老人的話,我便想到鎮內看看。懷着好奇的心,我鼓起勇氣走小路繞到我們學校門口,聽見院內有人說話。起初。我以為是小偷在裡面偷東西,於是就翻牆而過,到了院內一看,原來是三個年輕的紅軍戰士。他們穿着學生服,頭戴八角紅五星軍帽。我被嚇呆了,不敢說話。有個年紀大一些的紅軍戰士,見我很不自然,即對我說:“小同志,不要害怕,我們紅軍,是來抗日打日本的。”繼而問我:“你是這裡的學生嗎 ”我說:“是。”“你能帶我們到街上走走嗎 ”我說:“行。”“好,你把糨糊提上,和我們一塊兒貼標語吧。”於是,我隨他們走出校門,邊走邊聽他們給我講抗日道理和紅軍故事。我先領他們到區公所,那裡滿地廢舊報紙文件,室內一片狼藉。後轉向城北進東門,拐到南門、西門。鎮內街上靜悄悄的,但可看見店鋪內有人從門縫裡往外偷看。我隨紅軍邊走邊貼標語和散發傳單,標語和傳單的大致內容是:我們紅軍是共產黨領導的隊伍,我們是打日本帝國主義的;打倒蔣介石閻錫山反動派,打倒土豪劣紳,沒收地主的土地分給窮人等等。並且邊走邊喊:老鄉們,回來吧!不要相信反動派的謊言。經過紅軍的喊話和宣傳,老鄉知道紅軍是好隊伍,也不害怕了,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人們陸續地往回走,到下午,街上行人就慢慢地多了起來,有些人還圍着標語看。第二天紅軍召開群眾大會,宣傳黨的政策,帶領市民砸官鹽店,把鹽分給百姓,深得民心。紅軍紀律嚴明,模範地遵守“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不打人,不罵人,對工商界秋毫無犯,得到店掌柜和店員們的好評,給百姓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們以行動向群眾表明紅軍是一支最好的軍隊。

　　我跟紅軍跑了大半天,又渴又餓,實在走不動了,於是,紅軍帶我到他們的駐地——地主尹平原的大院吃飯。香噴噴的熱饅頭和大塊的豬肉,我美美地吃了一頓,而後他們帶我去見他們的領導,並把我的表現講給領導聽,那位領導親切地對我說:“小同志,謝謝你的幫助。”他勸我參加紅軍,我說:“初次見到你們,確實感到紅軍非常好,但我有難處不好解決,家裡有爹娘,離開二老前,我沒有和他們打招呼,這樣走了怕老人難過,搞不好會急死的。”他聽了我的話后說道:“不勉強,你回去吧,以後想當紅軍來找我們。”又對那位帶我來的紅軍戰士說:“今天大軍就要到了,你把小同志送出城門,讓崗哨放行。”出了西門后,紅軍戰士對我說:“小同志再見。”就這樣,我們告別了。我很激動,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告別紅軍后,我翻山越嶺直奔黑山村,去找我的語文老師蘇桐風。蘇老師平時對我的學習很關心,介紹我看報紙、雜誌,我很願意接近他。我把見紅軍的經過向蘇老師講了一遍,他很高興地鼓勵我說:“你有勇氣,真膽大。”並囑咐我不要把見到紅軍之事,隨便向別人說,以免惹出事非。

　　紅軍在婁煩鎮休息兩天後繼續北上,向靜樂縣、嵐縣、興縣等地進發。

　　紅軍走後,晉綏軍就尾隨而來,駐在婁煩鎮和附近的各村。他們強行向百姓要糧草、蔬菜等,還派農民鍘草、溜馬、擔水、喂牲口等等,不聽話就打罵。他們還在婁煩進行大搜捕、大屠殺,看見穿紅肚兜、扎紅褲腰帶、說話帶有外地口音的人,或是曾經參加分官鹽店的人都要抓起來審問拷打,還慘無人道地槍殺無辜百姓,並將人頭割下裝在筐子里,吊在城門上示眾。敵人以為這樣可以嚇倒老百姓,而事實上,這樣卻使老百姓分清了是非,說紅軍與閻軍是兩重天,紅軍愛民如父母,閻軍是亂殺無辜。

　　這次東征,紅軍給百姓留下了良好的印象,播下了革命的火種。通過這次接觸紅軍,我受到了很好的教育,初步懂得了革命的道理。這一年秋天,我的好友、同村小學老師郝德珍介紹我參加了我黨的外圍組織民族解放先鋒隊,冬季,他又介紹我參加山西犧盟救國同盟會。

　　盧溝橋事變爆發后,國共合作一致抗日。紅軍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十八集團軍,即八路軍,第二次東渡黃河開赴抗日戰場。八路軍一二○師由賀龍師長、關嚮應政委率領進駐晉西北嵐縣,開始在靜樂、婁煩鎮地區徵兵,動員青年踴躍參軍。到我們村裡徵兵的是八路軍某連的楊傑指導員,貴州人。我主動接近他,表示了自己參軍打日本的願望,他聽了很高興。第二天,我吃過早飯就去報名。帶兵的楊指導員看到我來報名非常高興,誇我帶了個好頭,並且號召村裡的青年向我學習。接着我又協助楊指導員做其他青年和家長的思想工作,使全村7名青年參軍。婁煩地區徵兵工作得到動員會和犧盟會的支持與協助,進行得非常順利。不久婁煩成立了游擊大隊,下轄四個連,我被編在四連,在連部當通信員兼文書,連長是陝北人,姓羅,指導員便是楊傑。我們新兵在婁煩整頓不到兩個月,就編入正規軍一二〇師三五八旅。從此,開始了半個多世紀的軍旅生涯。

　　（摘自《文史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