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不要洗澡

　　蘆華建是一家公司的業務員，在外跑銷售，平時很少回家。這天，他還沒起床，手機響了，接聽以後才知是柳媛打來的。柳媛在電話里說：“明天我就要出遠門了，今天你回來一趟吧。”

　　柳媛就住在蘆華建家的樓下，是個寡婦，兩人都有走到一塊的意思，可誰也沒有挑明。蘆華建想，如今柳媛來電話說要出遠門，莫不是要見我最後一面，然後回到她遠在千里之外的故鄉吧？自從丈夫兩年前遭遇車禍死去后，柳媛曾不止一次地說起過要回老家當一名教師，還說那裡很窮，村裡的孩子要到十里之外的一個小學上學。

　　時間緊迫，蘆華建簡單收拾了一下，坐上了回家的火車。下火車時，已經是夜裡十一點多了。一路的顛簸折騰他出了一身臭汗，蘆華建就想回家沖個涼水澡，再去找柳媛。可來到家門口，蘆華建卻在防盜門上看到了一張紙條，上面寫着：今夜不要洗澡。

　　字是紅顏色的，在樓道里燈光的照射下，很刺眼。蘆華建笑了笑，心想不知是哪家孩子的惡作劇，就沒有理會，徑直走到屋裡，扒去衣服，衝進了洗手間。可倒霉的是，洗手間的燈壞了，蘆華建藉著樓道里微弱的燈光來到浴盆前，伸手去擰水龍頭，可怎麼也擰不動。

　　水龍頭是不鏽鋼做的，應該不會生鏽呀。蘆華建又雙手握住水龍頭試了試，還是紋絲未動。昏暗的洗手間里靜得出奇，蘆華建甚至聽見自己心臟劇烈的跳動聲，他擦了一把額頭上滲出的冷汗，忽然想起，剛才上樓時好像有的人家門上也貼着一個紙條。

　　蘆華建慌亂地套上短褲，來到樓道里，一家一家地看了個遍，發現除了住在一樓的秦半肅家沒有外，其餘人家的防盜門上都貼着一張紙條，上面也寫着“今夜不要洗澡”幾個紅色的字。蘆華建又來到自家門前，仔細地看着那幾個字，看着看着，那幾個紅色的字開始有鮮血滴了下來。

　　蘆華建使勁揉了揉眼睛，再看，字還在滴血。莫非是幻覺？這樣想着，蘆華建就壯着膽子掏出手機，給這滴血的字拍了個照。誰知，拍完之後，血滴得更快了。蘆華建嚇得轉身就跑。這時，樓道里傳來了腳步聲，腳步聲很脆，每一下都像針一樣扎在蘆華建的心口上。

　　這時，一個人出現在蘆華建的視野中。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柳媛。柳媛笑着說：“剛才我聽上樓的腳步聲，就知是你回來了。怎麼，你的臉色為何這麼難看？”

　　慢慢地，蘆華建才緩過神來，就把剛才發生的事告訴給了柳媛。柳媛說：“字會流血？怎麼可能呢？！肯定是你勞累過度，出現了幻覺。”說著，就來到蘆華建的防盜門前，看了看，說：“哪裡有什麼紙條？！”

　　蘆華建過去一看，紙條真的不見了，於是就拿出手機，說：“剛才我還把那滴血的字拍了下來呢，不信你看看。”可這時，蘆華建卻發現手機自動關機了，開了幾次，怎麼也打不開。

　　柳媛幽怨地看着蘆華建，說：“別疑神疑鬼了，跟我一起上樓頂吧。”

　　“上樓頂？”蘆華建不知柳媛為何深更半夜上樓頂，疑惑地說：“上去有事嗎？”

　　柳媛說：“明天一早我就要走了，想在臨走之前，把太陽能修好。秦半肅已經找我好幾回了。另外，我還想臨走之前——”蘆華建知道，樓頂那個太陽能是集體用的，供這個單元的所有住戶用，而這個太陽能當初是買的柳媛的。柳媛沒有說完的那下半句話，他也猜個差不多。於是蘆華建就說：“好吧，我們一起上樓。”

　　來到樓頂，才發現月色很好，像水一樣柔和。兩人找了塊乾淨的地方坐下。誰也沒說話，就這樣靜靜地坐了好久。蘆華建生性嘴拙，特別是在自己愛慕的女性面前，更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後來，還是柳媛先開了口：“我明兒一早六點的火車，到時你能送我去嗎？”

　　蘆華建不知該怎麼說，他不想讓柳媛走，可又不敢向柳媛表白愛慕之心，於是就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我……你，你還是別走了。”

　　柳媛笑了，笑着說：“你呀，我知道你喜歡我，可你卻不知道怎麼表示。這樣吧，我這兒有瓶硫酸，你若愛我，就把這瓶硫酸喝下去。”柳媛說著，就把硫酸遞了過來。

　　蘆華建接過看了看，就見標籤上寫着“硫酸”的字樣，他想都沒想，舉起瓶子就灌了進去，頓時覺得嗓子熱辣辣的，停下后，卻發現嗓子並沒有被燒出一個洞，便傻傻地看着柳媛。柳媛笑了，說：“傻子，你以為真的是硫酸。騙你的，是白酒。”

　　蘆華建的酒量本來就很有限，一口氣把半斤多白酒悶進肚裡后，臉立時便成一塊紅布，緊接着，就覺得頭昏沉沉的，慢慢躺了下來竟睡著了。一覺醒來，天快亮了，蘆華建猛地發現柳媛不見了，於是就一路小跑下樓來到柳媛的家門前，邊敲門，邊大聲喊：“柳媛，開門，快開門！”

　　敲了好久，仍不見柳媛來開門。這時，柳媛的對門鄰居伸出頭來，一見是蘆華建，便說：“你還不知道呀，柳媛一個月前就跳樓自殺了。”

　　“怎麼可能呢？！昨天夜裡——”蘆華建沒說下去，因為這時他猛地又想起了昨天夜裡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鄰居走過來，附到蘆華建的耳邊說：“一個月前，一樓的秦半肅跑到柳媛的家裡，想非禮她，結果柳媛拚死反抗，氣急敗壞的秦半肅就用事先準備好的硫酸潑向了柳媛。臨走，秦半肅還囂張地說，我有的是人，不怕你告，告到哪裡你也贏不了。當天夜裡，柳媛就跳樓自殺了。”聽罷，蘆華建決定去樓頂看看。

　　來到樓頂，蘆華建一下子呆住了，只見樓頂上有很多瓶子，每個瓶子上都寫着“硫酸”的字樣。這時，蘆華建猛地想起昨夜防盜門上貼的那張紙條，就取出手機，打開一看，昨天夜裡用手機拍的那個滴血的照片又能看到了。

　　這時，蘆華建好像已經意識到了什麼，等他走下樓去，就見自家的那個單元前圍滿了人，上去一問才知，昨天夜裡，秦半肅半夜起來突然想沖個澡，誰知打開水龍頭，流出的卻是硫酸。昨天夜裡還沒來得及送到醫院，他就一命嗚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