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魂第一槍

　　說起青年刑警慕容智從警以來開的第一槍，事兒還真有點懸乎。

　　這天晚上12時，見習刑警慕容智正要下班的時候，刑警隊長蘇侃對他說，今晚報警的人特多，警力調不過來，你加個班，與張軍出一次警，如何？

　　慕容智答應出警后，就給家中掛了個電話，告知母親，他回家要晚一點，別等他了，自個先睡吧。他母親嘆口氣說，剛才你爸也來電話，說有要事，整晚不回，看來你們爺倆全是一個德性。你們一心辦好公務得了。

　　據蘇侃介紹，慕容智與老警察張軍要出警的事兒是這樣的：110三次接到一個同樣內容的報警電話，說是本市花苑小區11幢1門2樓1號房有人正在吸毒。據判斷，這三個電話可能是同一個30來歲的女人，從不同的公用電話亭打出來的。出於以上情況，他囑咐到現場后，小心從事，不要鬧出紕漏來。

　　兩位警察就駕着富康車出警了。雖然已是深夜，但初夏中的城市仍然燈光絢麗，人影憧憧，洋溢着一片祥和深沉的氣氛。車上，把着方向盤的張軍對慕容智說：“像你這樣家庭背景的人當警察，我還是第一次遇到。”慕容智說：“我自幼就決心當一名警察，我爸也不干涉我，在我的想象中，能與犯罪分子鬥智斗勇，持槍對射，並壓倒他們，那真是太爽了。”張軍聽了，急忙對慕容智說：“這種警匪槍斗的場面，實際出現的機會不多。你要記住，警察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準開槍的。特別是你，從警才兩月，更得謹慎。”慕容智說：“那倒是。我打警校畢業分配來這兒，出警20多次了，還沒在偵破現場撈到過一次開槍的機會呢。”

　　也難怪張軍這麼說，慕容智的父親慕容德是本市副市長，一般這類人的子女，多半不是從政，就是從商，鮮有從警的。所以，張軍對身為副市長的慕容德沒有反對兒子當警察，有很大的好感。

　　但慕容智渴望開槍的願望，能實現嗎？

　　大約12時半，到了花苑小區。慕容智與張軍將車停到一個隱蔽處，下了車，向小區入口處的值班室走去。值班室值班的保安看了他們的證件，聽他們說明來意后，笑着告訴他們說，11幢1門2樓1號房的房主，叫梅菊花，是一個孤身年輕女人，她吸不吸毒咱不知道，但這個人長得確實漂亮，可謂人見人愛。她也不上班，卻朋友眾多，花錢如水。譬如今晚，就有人駕着一輛黑色的奧迪車來找她，進了屋后，到這會兒還沒見出來呢。你們可得小心點，要是撞開門，見到人家正干那事兒，可是要倒霉八輩子的。張軍止住這個保安的調侃，問他，那奧迪車車牌號是多少？保安說，這我倒記下了。就翻開登記簿讓他們看，上面寫明這輛奧迪車車牌號是×××125346。

　　張軍又問，那駕車人的模樣，看清了嗎？保安說，車燈黑着，沒看清，只看到側影，大概中等身材，穿着西裝，坐在駕駛座上，把着方向盤，顯得怪敦實的。

　　進入僻靜午夜的花苑小區后，慕容智手按着腰間的槍，神色很肅穆。但張軍並沒有忙着帶上他奔11樓，而是來到小區一座無人的花園中，張軍讓慕容智注意周圍動靜，自個蹲下身來跟蘇侃小聲通話，彙報新情況。不過片刻，蘇就回電了。蘇說，已經查明，那輛車牌號為×××125346的奧迪車，是市政府慕容德副市長的專用車。嗯，你看這事兒還真巧呵，該如何辦，只好讓你們臨機處置了。若需要增援，再來電話。

　　張軍知道，蘇侃這話的意思是，本來只是查毒的事，沒想到副市長慕容德的用車，也攪和進來了。既然車挨上了邊，那車主是怎麼回事兒，就很難說。這且不論，偏偏查案的警察，又正是慕容德的兒子慕容智，這種巧合的事兒，不光讓坐鎮警局的蘇侃納悶，更讓現場的張軍犯難了。

　　這時候，從現場撤回慕容智，顯然不妥。

　　張軍禁不住瞧瞧慕容智，這個20歲的小夥子正瞅着四處，天上的星光映着他那張年輕的臉龐，顯得很沉靜。張軍說：“慕容智，剛才電話都聽到了？”慕容智嗯了一聲。張軍又試探着說：“我看這樣，你給你媽打個電話，問你爸回家沒？或者乾脆給你爸打個電話，問他現在是不是在開會？”

　　慕容智看了張軍一眼，鬱悶地說：“這合適嗎？咱們現在正執行警務，給可能的當事人打電話，違不違犯警規警紀？再說，保安說的那駕車漢子的側影，是挺像我爸的，你不怕，我還怕背徇私報信的惡名呢。”

　　張軍點了點頭，放心地說：“好，咱們行動吧。”

　　11樓1門門前人行道旁，果然停着一輛簇新的奧迪車，在幽深的夜色中，閃閃的黑得放亮。1門2樓1號房，就在車的上方，房中還亮着一盞橘紅色的燈，從窗中射出的燈光，柔和而又溫情，在周圍的一片黑暗中，顯得很刺眼。張軍拉着慕容智到一邊悄聲問：“這真是你爸的車嗎？”慕容智說：“沒錯，燒成灰我也認得。”張軍說：“這樣吧，我一個人上去，你就不用上去了。”慕容智說：“我在下面幹嗎？難道守車不成？你放心，不管遇到什麼情況，我都不會忘記我是個警察。”

　　張軍說：“說得好，開始行動吧。”

　　這會兒，張軍拿出了老警察的能耐，領着慕容智貼着牆，在陰影中順着樓梯，一絲聲兒也沒有，轉眼就上了2樓，來到了1號門前。這門是扇豪華防盜門，帶電子眼的。張軍貼着門，聽了聽門裡的動靜，感覺裡面有幾種聲音摻和着，既有人喃喃細語，又有音響放的靡靡歌聲，還有一隻小貓咪的呢喃聲。唉，都凌晨一點半了，也太不知死活了。正在這時，張軍聽到貓咪打了一個長長的曖昧的呵欠，這呵欠透出有人吸毒的信息，讓張軍突地一激靈。他瞥了慕容智一眼，示意做好準備，就輕輕敲門了。

　　聽到敲門聲，屋內頓時悄然無聲。有個發顫的女聲問：“誰？都什麼時候了，還敲門，也不嫌膩煩？”張軍說：“我是警察，請配合執行警務。”於是，就聽到一陣拖鞋踩着地板向門前走來的聲音，走到門口，停住了，大概是在湊着電子眼往外瞧。這一瞧真切，屋內就亂了套，就有人驚慌失措，腳步聲很重地跑開去，絆得東西叮噹亂響。張軍急了眼，說了聲開門，不然，不客氣了。就掏出槍，沖慕容智嚷，下樓攔截，有人跳陽台跑了。

　　說話間，張軍已經撞開門，沖了進去，用手槍一下頂住了穿着絲綢睡衣露出胸脯的梅菊花，厲聲命令她舉起手來。這時候，張軍看到客廳內的茶几上，零亂地放着吸毒用的注射器，錫紙，包白粉的紙包和一疊百元大鈔。順着走廊看到，陽台門大開，有人早跳樓了。

　　慕容智沒遲疑，當即一溜煙下了樓，來到樓門外，但他還是遲了，那輛奧迪車在他剛衝到樓門口時，已經發動，放開車速跑了起來。慕容智這會兒什麼也沒想，舉起手槍，朝左後車軲轆，“砰”的就是一槍，車軲轆應聲爆了，奧迪車頓時癱軟在那兒。慕容智接着衝過去，用槍對準車門，怒喝，放明白點，舉着雙手給我出來。這會兒，他可管不着這人是他爸不是他爸了。

　　從警以來，慕容智辦案的第一槍，就這樣出了槍膛。

　　周圍全驚動了，家家都亮了燈，不少人都擁到外面來看稀奇。藉著四下里匯聚的燈光，慕容智這才看清，在他的槍口前，舉着手低着頭瑟瑟發抖的人，並非他爸，而是個子與他爸相似，給他爸開車的司機劉道才。

　　劉道才是乘慕容德開會的機會，駕車來與情婦私會，並送毒資的。

　　就這樣，一件有待深挖的吸毒案，另加一件借公車斂財供養情婦吸毒的營私舞弊案，同時告破。後來得知，打電話報警的，是犯罪嫌疑人劉道才的妻子吳僅玉。吳說，劉道才仗着開公車，用虛報出差費車險費汽油費配件費，貪了幾個錢，在家中耀武揚威，對情婦卻一呼百諾,拿錢養着情婦吸毒，我不舉報他，舉報誰去？

　　副市長慕容德知道兒子這件事後，問道：“當時你要是真的看到車內是我，你難道也開槍？”慕容智說：“我是警察，決不能讓貪官從我槍口下跑了。”慕容德說：“行，當警察先管住家中人，辦起案來六親不認，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