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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十年前

手機:M版  分類:故事新編  編輯:pp958

  林大力今年二十九歲,是大佛城裡的人力三輪車夫,屬於靠力氣吃飯的人。本來他是可以改變自己命運的,十年前,十九歲的他是大佛一中公認的尖子生,從高一到高三一直都是第一名,可是命運往往就是這麼愛捉弄人,就在老師家長同學乃至親友都認為林大力即使考不上北大清華,但考上其他重點大學是完全沒有問題的時候,結果,事與願違,林大力不光本科沒考上連專科都成了問題,那時候大學沒有擴招,想上個專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大學生的學費還沒漲,工作仍有保障,考上大學就是真正的跳出“農”門,端上鐵飯碗了。後來,在一片支持鼓勵聲中,大力又復讀了一年,結果仍舊名落孫山。他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放棄了。回到農村務了兩年農,看着別人都進城淘金了,他也就進了城,做了一名人力三輪車夫,再後來,他娶鄰村黑胖而又結實的小蘭姑娘做了老婆,他的人生正值青春期還沒結束就已經沒有多少發展前途了。

  2006年6月7日上午,林大力又在客運中心站外等客,已經很長時間了,他還沒有等到一位客人,正是高考的時候,城裡一些有考點的路段都實行了交通管制,汽車還禁鳴喇叭。林大力有些昏昏欲睡,他不由得下意識地從三輪車坐墊下拿出一本影集來,這是他的特點,沒有活乾的時候,他不愛看書,就是愛翻影集,特別是他高中畢業時和全班同學的合影是他百看不厭的。因為站在他旁邊的那個女同學是校長的女兒嬌麗,全校公認的校花,他倆曾經暗戀過,而且校長也表示默許,但前提只有一個,他考上大學。結果,他高考失敗,而校長的女兒因為臨場發揮好,加上有加分的優勢,順利考上了上海交大,後來的情況就不用說了。校花一去不復返,林大力只有通過這張大合影照片來看一下自己曾經日思夜想的她,儘管照片上嬌麗的模樣並不是很清晰,但在林大力的心中,卻像看着活人一樣。“要是那一年我和她都考上了大學,現在校花早就是我家裡那口子了。唉,沒那個命啦。”林大力又在唉聲嘆氣自言自語時,旁邊一聲“三輪車”的吶喊將他驚醒,有生意上門了。林大力趕緊放好影集,讓客人坐到車上來,問客人要去哪兒,客人說:“大佛一中。”林大力一驚,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中心站離他的母校遠着哩。他踩三輪多年,可從來沒有拉過客人去一中,因為這個城裡的出租車也很便宜,稍遠一點都沒有人願意坐人力三輪,又慢又貴不說,還要穿過很多路口,也不怎麼安全。但這位客人不是外地人,憑林大力的閱歷,他一下就猜出來了,這是一位對孩子充滿自信的考生家長,現在離文綜考試結束還有一個多小時,所以半個小時后踩到大佛一中還不誤事。

  但是一想起大佛一中,林大力心裡就很不是滋味。老校長已經退休了,但別的一些老師還在,林大力怕遇到他們。同時他內心幾乎無時不渴望,要是上天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能夠考上大學,娶上校花嬌麗。

  在過一個十字路口時,由於林大力精力不集中,與一右轉彎的小貨車掛上了,一聲慘叫,林大力和考生家長一起從車裡飛了出來,考生家長只是摔了一下,沒什麼大問題,爬起來后,還打電話報了警,然後一瘸一拐地走了。而林大力卻摔得很遠,倒在地上很快便失去了知覺。

  當林大力醒來時,他發現自己居然又回到了十九歲時的狀態,正坐在大佛一中高三一班的教室里,這是晚自習時間,同學們都在埋頭苦幹。林大力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不是做夢,他不由得驚喜地抬頭四顧,天啦,校花嬌麗仍坐在自己身後的課桌上複習功課,黑板上方倒計時的日曆清楚地標明,現在是1996年6月7日,離高考還有三十天。林大力清楚,這個時候的高考還是七月份進行的,沒有提前到六月份。林大力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穿着打扮和自己十年前讀高中時一模一樣,全班同學也沒有變化,學校仍是十年前的老樣子,林大力一下意識到自己的夢想成真了,上天真的又給了他重考大學的機會,不同的是,他完全知道這一年統一高考的試題,更知道自己第一次答這些題時,哪些題做錯了。現在,他憑記憶迅速將所有試題的正確答案理了出來,反覆練習和背誦。

  而且填報志願時,他大膽地在三個志願里都填了北京大學,儘管嬌麗和她老爹都勸他慎重,但他沒有當一回事。

  結果7月6日那天,一坐進考場,林大力沒有失望,卷子一打開,他熟悉的題目撲面而來,對於重活十年的大力來說,這已經不是高考了,他筆底下唱着歡快的歌,一道道題目的正確答案,不費吹灰之力就出現在了卷子上。

  三天之後,高考結束,同學們都忙着對答案,估算自己能得多少分,林大力沒有參與,為了不讓閱卷老師懷疑,他還故意錯了幾道分值不高的題。一個月以後,高考成績出來了。林大力理科得分全省第一,被北京大學直接錄取。消息傳回一中,全校沸騰。收到北京大學錄取通知書那天,林大力沒有回鄉下,而是成了校長家的坐上賓,當晚他留在了校長家。晚上臨睡前,嬌麗悄悄溜進他的卧室,給了他一個甜甜的吻,然後小聲說:“等我們倆大學一畢業,老爹就給我們舉行婚禮。”大力心裡甜滋滋的。這一切是多麼美好呀!

  四年過去了,大力從北京大學畢業後放棄了出國深造,應准丈人的邀請和未婚妻嬌麗一起回到了大佛一中,他直接做了校長助理,高三班主任,月收入可觀,不再是窮得叮噹響的農村學生娃了。次年,他和同為學校老師的嬌麗舉行了隆重的婚禮。美麗迷人的校花,終於倒進了大力的懷抱。

  兩年後,校花為大力生了一個大胖小子。一家三口的日子越過越滋潤。後來,大力還當了大佛一中的副校長。

  大力在治校教書之餘,還因為他知道未來幾年經濟的變化,知道房價將在哪一年暴漲,甚至知道股市的哪幾張股票會連拉幾個漲停板,因為他重活十年前,常在證券公司門口等客,雖說無錢炒股,但在股民的驚呼聲中,他也記住了那些漲得特別好的股票。所以,他把自己和老婆的錢外加老丈人多年的積蓄全都用到了投資上,結果不用說,幾進幾齣之後,林大力還去借來的錢和分出一少部分利潤外,個人名下私自擁有的存款已經達到了三百多萬元,這筆錢,林大力沒有告訴自己的校花老婆嬌麗,他全都存進了工商銀行,那張巨額的存單他用塑料袋裝着,放進了自己貼身的防盜內褲里,除了換洗衣服和睡覺時,偶爾離開他外,這存摺就一直在他身上這麼藏着。

  幸福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不知不覺中大力重活十年的時間就要到了,再過幾天,他將迎來2006年6月7日,這天一過,對於大力來說,他“未卜先知”的本事將不復存在,因此他在暗暗的擔憂中,不得不加強金錢方面的儲備。

  今天晚上一過,明天就是6月7日。大力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睡覺時,他緊緊地抱着校花老婆,生怕他一覺醒來后,老婆會飛了一樣。

  不知什麼時候天大亮了。大力被身邊沙啞的喊聲驚醒,校花老婆今天是咋的啦,叫人吃早點也不用這麼難聽的聲音吧,要不就是她昨夜沒睡好感冒了?大力費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潔白的房間里,身邊坐着一個似曾相識的又胖又黑的女人,大力吃了一驚,他想坐起來,可一動全身刀刺般的疼,他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都纏滿了繃帶。

  “老公,你終於醒啦。十天啦,你出車禍后整整昏迷十天啦。”這是小蘭的聲音,大力聽出來了。這不是自己重活十年前娶的老婆嗎,她怎麼還沒有另外嫁人?大力一時沒有回過神來,他想,就算自己出了車禍,陪在身邊的也應該是校花嬌麗呀!“前妻”陪在身邊算什麼事呀

  大力不再想坐起來,他問小蘭:“這病房裡就你一個人嗎?小蘭說:“除了我,還有誰會長時間守在你身邊?”“那嬌麗呢?她從來沒有到醫院來看過我嗎?”小蘭說:“你做什麼白日夢,你不是說,你那位校花同學早把家安在上海了嗎?你以為你是誰,人家憑什麼來看你呀!”

  大力心神一震,難道重活十年是自己的南柯一夢?他抓住小蘭的手,眼淚一下就湧出來了,他不甘心到手的幸福就這麼飛了,重活十年時間,實在太短了!

  正在大力百感交集的時候,醫院的護士小姐進來了。手裡拿着賬單對大力和小蘭說:“你們在這兒住院十天,醫療費總共是五萬三千八百五十二元,由於肇事司機逃逸,找不到責任人,所以還得請你們把這些錢先交了,否則的話就請馬上出院。”

  小蘭一聽一下就給護士跪下了,說:“求求你了,大姐,讓我們在這兒多住幾天吧,大力他現在連動一下都困難,你叫我們出院后怎麼辦呀?”說著話小蘭哭了起來。護士兩手一攤:“說得輕巧吃根燈草,我們醫院又不是慈善機構,要是每個病人都像你一樣,我們醫院要不了幾天就得關門,我們吃啥?院領導打招呼了,交不出錢來,就請你們走人。”

  小蘭又邊哭邊求道:“我們家裡別說五萬了連五百都拿不出來,你就行行好,讓我們大力身體恢復一點后,再走不遲吧。”“不行!”護士說,“現在窮人多了,我們想同情也同情不過來,你先起來,沒有錢,你就是跪死也沒用。”

  大力被這幾句對話完全拉回到了殘酷的現實生活中,他不再是大佛一中縣處級的副校長,享受不到公費醫療,要想身體康復就得趕緊交出至少五萬多塊錢來。

  大力一下想起重活的那十年裡,他隨身藏着的那張三百多萬元的巨額存單,他下意識地把手伸向自己的內褲,居然還穿着,全身上下就這塊三角地沒有纏着繃帶,他屏住呼吸,艱難地拉開內褲上的拉鏈,校花老婆沒了,副校長的職位沒了,那麼這張存單是不是也……

  天啦,真的有一張紙,大力一下興奮起來,他不顧傷痛,一下用力把存單拿了出來,對老婆小蘭說:“你趕緊去工商銀行,不就五萬多塊錢嗎?取給他們就是。”

  老婆一驚,趕緊從地上站起來,接過那張紙一看,真是一張存單,上面的存款果真是三百多萬元。存款日期則是三年前。老婆不敢相信這一切會是真的,一旁的護士小姐也愣住了,不過她的反應還算快,馬上就叫人來給大力換床位,說:“讓三百萬富翁住這麼寒酸的病房,簡直是豈有此理!”大力苦笑了一下。

  老婆一陣風似的去了銀行,回來后更是大包小包地買了不少營養品。

  半年時間過去,徹底康復后的林大力不再踩三輪車,而是買了一輛桑塔納2000型轎車跑起了出租。小蘭看着家裡一下脫了貧,不由得想起該追問一下,老公林大力這麼大一筆錢是從哪裡來的,林大力開頭不想說,後來拗不過,便講了那個重活十年的故事,老婆打死也不信。後來再問,大力便不說那個故事了,只說,買彩票中了特等獎。老婆說:“這還差不多。”不過,馬上又反問:“那你三年前就中獎了,為啥今天才拿出來?瞞我幹什麼,是不是有二心了?”大力解釋說:“哪裡,你是我的髮妻,我只是不想讓這筆錢改變我們的生活,社會上不是流行一種現象嗎?夫妻二人共患難易,享富貴難呀。”小蘭沒什麼文化,自是說不過大力,見老公有錢了還沒變壞,她就已經很滿足了。

  此後,沒生意的時候,大力總愛把出租車停到大佛一中校門口,手裡仍舊拿着那本影集,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那張高中畢業時全班的合影,校花嬌麗仍舊在照片上甜甜地笑着。

  大力就這麼看着,表面上是在等客人,內心裡不知道他到底在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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