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魂美麗長甲

　　短短几天的時間，李晴變得異常憔悴。她的母親病了，男朋友李輝的公司破產，焦心的事都堵到一塊兒，讓她寢食難安。李晴皺着眉對楊桃說，母親一生病我就心煩，心裡像有什麼東西在剜似地。楊桃安慰她，說那是因為和母親感情太深了。李晴嘆了口氣，說自己也許該回趟老家。楊桃鼓動她帶男朋友一起去，這樣才容易被家人接受。李晴搖搖頭。男朋友朱輝最近很少露面，他麻煩重重，哪有心思跟自己回家？

　　李晴和楊桃在鬧市區開了家服裝店，生意很好，每天兩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楊桃也是從鄉下來的打工妹，她人聰明，長得漂亮，有一陣子被一個大款包養。大概有兩年的時間，楊桃攢了些錢，便離開了那個男人。她獨自出來闖蕩，正碰上李晴開店苦於資金不足，於是兩人一拍即合。這店開了快兩年，一年大概有四十萬的利潤，兩人賬算得很清楚，分工也明確，所以相處融洽，成了要好的朋友。

　　這天，正是午飯時間，兩人叫了盒飯。看看店裡沒人，李晴坐下來對楊桃說：“讓我看看你的指甲，需要再描補一下嗎？”

　　楊桃喜歡留指甲，食指指甲已有一寸多長，上面畫的是小鳥蹬梅，十分漂亮。李晴曾做過美甲師，對這個很在行，所以楊桃的指甲，一向是她修整的。但李晴自己卻從不留指甲，她只喜歡給別人做。

　　兩人正議論着指甲，李晴眼朝着門，突然看到一個穿風衣的男人朝店裡走來。店裡新進一批高檔男裝，吸引了不少男顧客。男人高大挺拔，頭髮染成金黃。李晴的神色極不自然，她對楊桃說有點兒不舒服，想進裡屋躺一會兒。楊桃還沒顧上回話，李晴匆匆站起身，推門進了貨倉。那裡有一張可以休息的沙發。李晴坐下來，側耳聽着楊桃跟男人的對話。楊桃很機靈，知道怎樣說服顧客，更重要的是，在她眼裡，自己店的衣服獨一無二，只有不合適的人，卻沒有不合適的衣服。

　　男人轉來轉去，試了一件又一件，終於看中一件黑色休閑夾克，一條米黃色絨布休閑褲。聽到男人離開，李晴裝作打着哈欠的樣子走出來。楊桃正興奮着，這套衣服利潤有三百，而更讓她興奮的是男人。他送了她一張名片，原來他是個音樂製作人，叫張鳴一。楊桃自從離開那個大款后，就再未對男人動過心，但今天看到張鳴一，她的心起了波瀾。

　　家裡又打來電話，李晴的母親病重，叫她趕緊回去。留下楊桃一個人看店，李晴有些擔心。楊桃說你放心吧，如果實在忙不過來，我就找人幫忙。

　　李晴的母親的確病得很重，拖了一個月，去世了。料理完後事，李晴急匆匆趕回市裡。這兩天，楊桃的手機關機，店裡電話無人接聽，她焦急萬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到了服裝店，李晴大吃一驚，服裝店店門緊閉，空無一人。李晴開了門，見店裡一切如常，收拾得井井有條。

　　她抹一下桌子，有薄薄的塵土，這店，至少關了兩天了。李晴又撥楊桃的手機，還是關機。因為有許多老顧客需要隨時聯繫，所以平時兩人的手機一向是24小時開機。楊桃到底去哪兒了？

　　李晴又焦急又擔心，急匆匆趕到楊桃的住處。房東說一星期前楊桃退了房子，不知道去了哪兒。李晴往回走着，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三天後，李晴還是聯絡不到楊桃。無奈，她去公安局報了案。

　　公安局一年接到數宗失蹤人口案，好像對此並不熱情，匆匆做了記錄，說有了消息會通知她。李晴有些失望。

　　回到店裡，李晴仔細尋找了角角落落，希望能發現楊桃留下的蛛絲馬跡。店裡的存款楊桃一分未動，賬記得一清二楚，李晴去銀行查尋過，楊桃的存款都沒取走。李晴焦急萬分，卻又無可奈何。當她整理倉庫，突然發現角落裡有楊桃的一件外套。她摸摸衣袋，拿出一張名片，是張鳴一的。名片後面還寫着一行小字：11月30日取褐色棉服。李晴翻一下日曆，明天就是30日。

　　李晴輾轉反側，一直到深夜才睡。四年前，張鳴一曾是她的男朋友。那麼英俊的男人，幾乎令走到他身邊的每一個女孩子着迷。尤其是他彈着吉他唱情歌的樣子，深情而憂鬱，簡直令人發瘋。李晴也瘋狂地愛上了他。但他是李晴同事的男朋友，她壓根兒沒有機會。

　　想不到，幾個月後，李晴的同事莫名其妙地失蹤，不久，李晴就成了張鳴一的女朋友。但兩人在一起沒三個月，張鳴一就消失了。從那以後，李晴再未見過他。想不到，四年後他又出現了。

　　第二天，李晴早早到了店裡。中午十點鐘，張鳴一來了。他看上去跟四年前一樣，英俊迷人，甚至更增添了幾分成熟的味道。他進來后看到李晴后微微一笑，說：“我就是來找你的。”兩個星期前，他預付了定金，來取衣服。他還問楊桃去哪兒了？李晴冷冷地說楊桃出遠門了。張鳴一拿過李晴遞過來的衣服，突然伸出手，摸一下她的下巴，說：“你還是那麼漂亮，怎麼，這幾年想起過我嗎？我可總是想你呢，你的身體可真美，甚至比你的臉還要美。我們，再回到從前怎麼樣？”說著，張鳴一伸手關上了店門，並落了鎖。

　　李晴吃了一驚，問張鳴一要幹什麼。張鳴一笑着說：“我幹什麼你又怎麼會不知道？四年前是你害了我，你是個狠毒的女人，不是嗎？可我回來了，我本來沒打算找你，可楊桃提到了你，所以我來了。現在好了，讓我們將過去一筆勾銷吧。”

　　說著，張鳴一一把抓住李晴。李晴掙扎着，可張鳴一力氣很大，一腳踢開了倉庫的門。李晴吃驚地瞪大眼睛，楊桃讓張鳴一進過倉庫？他怎麼知道這裡還有暗門？張鳴一熟練地鎖好倉庫的門。他盯着李晴的眼睛，一件一件脫衣服。一邊脫，他一邊笑。他的笑讓李晴驚恐不安，她四下里打量，看看能拿什麼東西自衛。倉庫里，除了衣服還是衣服。李晴有些絕望，突然，她想到了楊桃。李晴戰戰兢兢地問：“楊桃，楊桃在哪兒？”

　　“我怎麼知道她在哪兒？”

　　張鳴一脫得只剩下了內衣。他的脖子上，掛着一枚指甲的項鏈。李晴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她突然瘋了一般撞向張鳴一，張鳴一被撞個措手不及，差點兒跌倒。李晴扭開門鎖，正要出門，卻被張鳴一揪住了衣服。李晴回手就是一個大嘴巴，張鳴一嘴角流血，伸手去擦，李晴掙脫出來，開了店門，瘋了一般向大街上跑去。

　　李晴報了案。是張鳴一殺了楊桃，一定是。他脖子上掛的指甲，是楊桃的。那根一寸長的指甲，李晴曾幫她修飾過多次，那上面小鳥蹬梅的圖案，是李晴親手畫上去的。那是她的原創。

　　張鳴一被抓了。從他租住的房間，警方搜出了楊桃的衣服、鞋子，一口樟木箱里，裝着楊桃的屍體。

　　張鳴一被抓后，李晴把店盤了出去。她帶着60萬元積蓄和楊桃的50萬元去了一個偏遠的郊區住所。一個多小時的路程，李晴一路上驚魂未定。

　　四年前，她和張鳴一同居后才知道他精神有問題。張鳴一外表風度翩翩，才華橫溢，其實，他是個變態狂。他喜歡女人的指甲，為了得到自己喜歡的指甲，他不惜一切。李晴是美甲師，曾把自己的每一根指甲都修飾得美輪美奐。一天晚上，張鳴一和她親熱過後，要她把指甲都給他，他要做一條指甲項鏈。李晴以為他開玩笑，但當他拿着刀要截她的手指時，她嚇得面無人色。他是真的。從他的眼睛里，李晴看到了恍惚和狂熱，他的精神似乎遊離在軀殼之外，他壓根兒就是把李晴看成了一件物品。

　　那天，李晴差點兒死在了張鳴一的手裡。是旁邊的一隻花瓶救了她，花瓶砸了他的頭，她逃了出來，並報案。從張鳴一的倉房，警察找到了失蹤的女美甲師的屍體。張鳴一因為精神病，免於死刑，他被關進了精神病院。想不到，四年後他居然出來了，並再次作案。

　　到了男友朱輝的住處，李晴長舒一口氣。噩夢，終於結束了。她要重新開始。朱輝看到李晴，非常高興。因為破產，他正被仇家追債，所以不得不躲到這裡。李晴拿出錢要他去還債，朱輝狠狠地親了一下李晴，把錢裝進一隻黑皮包，拎着離開了。別人的錢他可以不還，可高利貸他卻逃不了，那幫亡命之徒遲早會找到他，不要他的命也會要走他的腿或眼睛。所以，這一百萬，他不得不還。

　　看着朱輝離開，李晴如釋重負。她躺到沙發上，淚水順着眼角一滴滴落到枕頭上。她對不起楊桃，為了救朱輝，她設下了這個殘忍、隱秘的圈套。

　　當她在街上一眼看到張鳴一，她嚇壞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她第一個念頭就是逃。可當她鎮靜下來，又改了主意。她跟蹤張鳴一，知道了他住在哪兒，在門縫裡，她留了張紙條，說一家服裝店裡有一個女孩，她有世界上最美麗的指甲。所以，張鳴一才會來到服裝店。張鳴一這樣的男人，一定會讓楊桃動心。而對有着漂亮指甲的女孩子，張鳴一會不惜一切追到手。這只是一次冒險，她不敢肯定張鳴一為了指甲會殺死楊桃。但最終她成功了，楊桃死了，店歸了她，她籌到了足夠的錢來救自己所愛的男人。

　　李晴靠在床上，心神俱疲，她在等朱輝回來。不知等了多久，突然，她聽到有人敲門。朱輝回來了？李晴有些疑惑地站起身，開門。門外，慘白的月光下，張鳴一筆直地站着。他對她笑，他的笑痴獃呆地，有着駭人心魄的恐怖。

　　“我想要你的指甲。”張鳴一低聲說：“楊桃的指甲被拿走了，我想要你的。”

　　李晴又驚又懼，一步步後退。她的聲音抖動着：“你，你不是被抓了嗎？”

　　“是，我被抓了，可我有手有腳，我能逃。我能逃一次，就能逃第二次。”張鳴一說著，朝着她走過來。他神情詭異，臉湊近了她的臉。李晴恐懼得不能出聲，她蜷縮着，顫抖着，她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絕望。李晴死死地閉上眼睛，感覺到一柄尖利的東西直插她的手心，她疼痛地尖叫着，扭曲着，掙扎着。突然，她聽到“撲通”一聲。

　　李晴大汗淋漓地睜開眼。

　　屋子裡漆黑一片，什麼都沒有。她是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