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魂之夜

　　一九七九年五月份的一個夜晚，五泉中學。

　　先說說當時的女生宿舍，女生宿舍當時安排在學校前邊靠西牆的一個長度有三間東西走向新蓋的大教室里。窗戶沒有油漆沒有玻璃，靠南北牆兩邊鋪着麥草晚上就睡在上邊，冬天裱糊的報紙早已被人撕碎或被風吹裂，門上也沒有鎖。裡邊也沒有安裝電燈，黑燈瞎火，黑古籠冬一般都是晚上摸黑睡覺。全校初中兩個年級及我們高二班距家遠需住宿的女生全部都住在裡邊，好在那時天氣已經轉暖不是很冷。

　　女生宿舍前面南北偏廈面朝東一排房有很多小房間，每個房間都住着一位男老師，當年女中學老師鳳毛麟角，五泉中學當時沒有。而最北一間距離女生宿舍最近的那一間房住的就是我們高二班的班主任張老師。當時學校把女生宿舍安排在靠前的那間空閑的教室，也可能有考慮到安全的因素吧，畢竟距離老師的宿舍近一些。而男生宿舍，就在學校後邊靠廁所的地方。

　　再有兩個月就要參加中考和高考了，我們這個社辦高中高二班的絕大部分同學都報名參加考中專，只有極少數幾個同學報名參加考大學。

　　和平常一樣，晚自己早已經下課了，夜已經很深有十一點多了，絕大多數同學都陸陸續續回到宿舍睡覺了，還有寥寥無幾為數不多的幾位同學在昏黃的電燈泡底下堅持苦讀複習。我也在堅守苦讀的人員之中，說心裡話，其實我早已很睏乏想睡覺了，只是看到還有其他同學在教室堅守有一種虛榮心在作怪吧，好像坐在座位上不走就能多學到好多知識，能考中一樣，而早走的應該都是學習不好的同學，註定會考不上。我想當時坐在教室不願回宿舍睡覺的同學和我的心態應該都一樣吧。

　　時間一分一秒的往前行走，教室里靜悄悄的。實在堅持不住的同學都悄悄的回宿舍睡覺去了，看誰能堅持到最後，堅持就是勝利！記得馬春霞同學當時就在最後的堅守之中。

　　突然，寂靜的校園裡傳來一陣很多女生“啊啊啊啊啊——”尖利刺耳的呼叫聲，留在教室的我們幾位同學都被這突出其來的聲音嚇呆了，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正在面面相覷猶豫間，又傳出比上一次更尖利更刺耳更恐怖的第二聲第三聲“啊啊啊啊啊——”的驚叫聲。這次我們聽清楚了，聲音是從女生宿舍那邊傳過來的，是住宿女生髮出來的。

　　很快聞聲而動，教室里的同學一起沖了出去，向女生宿舍那邊跑去。等我們幾個來到女生宿舍那邊，已經有好幾個老師站在宿舍外邊，記得很清楚有那位教化學的高老師。有一個老師還拿着手電筒從窗戶外向女生宿舍里照看，我們也跟着他趴在窗戶上向里張望。只見很多女學生臉色慘白像被驚嚇的小鳥一樣，臉上掛着淚珠縮在宿舍的角落裡，這裡幾個那裡幾個縮成一團渾身發抖。有的女生說看到有兩個陌生男人從北邊沒有玻璃的窗口把頭伸進來欲行不軌，她突然受到刺激嚇得驚叫亂跑，沒有看到的女生受到影響也嚇得驚叫跟着在宿舍里亂跑亂竄。我們村的秀絨也在其中，我當時看到她和很多女生一堆站在宿舍前邊靠黑板的地方，驚恐萬狀的臉上掛着淚珠，嘴裡不停的說著“你都看到了沒有？你都看到了沒有！”顯然她是沒有看到那兩個心懷不軌，偷窺的男人，只是跟着別人受了驚嚇。

　　教室外和幾位老師站在一起的還有副校長馮文傑，一個很瘦小的老頭子，后里執着一根木棍，伺機要跟歹徒做博斗的架式。同學郭富存說，剛才看到有一個人影向北逃走了，他馬上就說“在哪時？在哪裡？”把木棍高高的舉在右肩膀上順着郭富存指的方向跑去。他當然沒有追到，同學只是捕風捉影隨便說的，真有歹徒，這麼長時間，早就逃之夭夭了。不過我覺得馮校長當時很勇敢。

　　後來我們先回教室了，又回宿舍睡覺去了。校園裡又恢復了平靜，校方後來怎麼處理了此事，怎樣去安撫受驚嚇的同學，我就不知道了。

　　連鎖反應的是，膽小的女生嚇得都不敢住校了。第二天，很多女生都背着鋪蓋離開了學校。有些女生都借住家在學校附近的女同學家裡，一塊來去方便又安全。距家遠，沒有其他辦法的女生還只得住在那個極不安全的教室里。

　　那天晚上，我們的班主任張老師是否站在女生宿舍外的人群中，我好像沒有印象。

　　學校後來對那天晚上女生宿舍發生的事沒有做任何的說明和解釋，就好像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那天晚上的事，只是我們做了一個夢。

　　很快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隨着距離七月份大考的時間越來越近，個個同學都在緊鑼密鼓的埋頭加緊複習，爭取鯉魚跳龍門，端鐵飯碗，做國家人，吃商品糧。

　　再有幾天我們便要去參加考試各奔東西畢業離校了，那天晚上上晚自習的時候班主任張老師來到教室站在講台上講了很多話，也算是一種最後悲壯的告別演講吧。我們都在屏氣凝神的聆聽，而讓我萬萬沒有想到是，他最後又突然說到前不久女生宿舍發生事故那天晚上，他就在宿舍里。女生髮出第一次驚呼他都聽到了，他一直沒有衝出宿舍的門，是怕碰到歹徒捅他一刀子，他嚇得沒有膽量出來……難怪那天我沒有看到他，我一直以為那天晚上張老師剛好有事在外不在他的宿舍里。

　　我愕然，怎麼會這樣！！！為人師表，保護學生，呵護學生的老師怎麼會這樣？當學生受到侵害時，老師應不應該奮不顧身的去保護他的學生。

　　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為師的自己都是怕死的膽小鬼縮頭烏龜，還怎麼教自己的學生以後堂堂正正做一個勇敢正直、對社會有用的棟樑之材？就像當今的范跑跑一樣，這種丟人顯眼不光彩的事情還有臉理直氣壯的自己講出來。

　　假若是他的女兒受到侵害呼救，他還會縮在房間里不敢出來嗎！

　　天啦！……

　　二〇一〇年四月三十日於陝西楊凌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