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曾記起——舒婷《往事二三》讀後感

　　我們都曾記起，我們不曾忘記，那些曾經在心靈上留駐過的歲月痕迹。拾起往事，又總那樣不經意，卻又無所逃避。當看到舒婷的《往事二三》時，走過的日子，便如醉酒的兔子般，叨叨絮絮的，卧在角落裡，在三瓣嘴唇的閉合間流淌。往事，如酒後的紅暈般，甜甜的發澀。

　　總喜歡以一種懷念的姿勢，抱膝思考一些事情，一些被擱淺的、遺落的心事。正如詩中所描述的，“一隻打翻的酒盅∕石路在月光下浮動”，“ 桉樹林旋轉起來∕繁星拼成了萬花筒”，這是醉酒後的所見所感，為誰醉，為何事醉，並不明說，只是在“青草壓倒的地方”，尋那遺落的一枝映山紅，以及觀照那生鏽的鐵錨。那些曾經美好的東西，都被擱淺，都被遺落。擱置了，遺落了倒好，只是不曾忘記，只是都曾記起，將“手指輕輕銜在口中”去細細咀嚼、苦苦追憶。失望時又“以豎起的書本擋住燭光”，渴求擋住懷念的思緒，卻又甘心“在脆薄的寂靜里，做半明半昧的夢”。

　　總是這樣矛盾着，無所適從，卻又滿心歡喜地去探求曾經的美好來照亮前進的方向。《往事二三》就好像一個短片，播放着的，是一個醉酒的分不清東西方向卻比任何時候頭腦都清醒的人，晃蕩着尋找美的東西，孩子氣般的逃離又回望，想擋住思緒卻又樂意夢起。而那美好的東西，是愛情？是青春？是事業？還是理想？誰能說清？誰能道明？有時候，連我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想什麼，要的是什麼。那些馬不停蹄奔跑的人，真的就明白嗎？浮動的小路、遺落的映山紅、旋轉的桉樹林、生鏽的鐵錨等，這些動靜對立的排列組合和空間的切換與跳躍，半明半昧的夢，這些亦真亦幻的朦朧美感，就這麼容易的，抖落了心事。

　　記得汪國真的一首詩——《回首》，“曾總想穿過那段∕最無瑕的時光 ∕去實現所有繽紛的夢想 ∕當回首深深淺淺的腳印∕不禁頓足扼腕∕恨冬日太短∕ 夏日不長∕真想把還沒有走完的青春∕重新再走一遍∕便知該如何珍惜∕每一抹黃昏，每一縷霞光∕嘆只嘆光陰不肯倒流∕從此，再也不敢懵懂與疏狂。”這首詩和《往事二三》一樣，輕易地，就喜歡上了。對於已逝的流年，總在不經意間輕輕的感嘆，感嘆過後的感知，即便真是“再也不敢懵懂與疏狂”，卻依然擋不住歲月如風，穿堂而過的悲哀。就連席慕容也輕輕的嘆着“在我眼前逐日逐夜過去，令我束手無策的，就是這似甜美卻又悲涼，似圓滿卻又落寂的人生嗎？” 於是，依然做那“半明半昧的夢”。

　　人生，也許免不了落寂，免不了懷念，免不了做那“半明半昧的夢”，免不了拾起往事二三，卻永遠無法重現，只化作歡笑背後的淺淺嘆息。轉身之後，依然歡笑，因為活着！就像醉酒回首做夢一樣，醒了，便依然上班，依然忙碌。因為要活着，而且還要活得使回首時少些遺憾！

　　總會經常的懷念起童年，童年的無憂無慮，童年的無所顧忌。卻不想在童年的時候，卻希望能快點的長大，好去實現當初在那些看來是多麼偉大的夢想。總覺得自己更像是一個害怕長大卻又努力長大的孩子。也許不久的將來，或者說現在，會以這種心態回憶起童年，以及更多的往事，“以豎起的書本擋住燭光”，卻又“手指輕輕銜在口中∕在脆薄的寂靜里∕ 做半明半昧的夢”。終究，逃不過的跌跌撞撞、逃離又回望。

　　經常會思考一些事情，關於未來，關於夢想。那些小時候看來偉大的夢想，也許早就與走的路分道揚鑣，也或許，不再有實現它的勇氣與毅力，更有的，便覺得只是兒時的一個願望，不着邊際的願望。這些看似已生鏽的鐵錨，倒映着的，是自己的成長。人總是在長大，真的長大了便學會了感嘆，學會了取捨 ，卻學不會如何處置回首往事二三時矛盾的心態，於是，試着學會珍惜，珍惜了便能減少回首的遺憾。

　　一直以為如果倍加珍惜，時光便不會那麼快從指縫間走過。但終究，日子依然如曇花盛開的朵朵鮮艷般，美麗，同時凋零。歲月，也就這樣走過。沒有人能阻擋它的離去，也沒有人能挽留它的停駐。走過了，也便是走過了，化成殘缺的記憶，記掛心頭。有時，以為遺忘了，卻在不經意間，也許只需“一隻打翻的酒盅”，便如灑落出的酒般，無以阻擋。殘缺的酒盅碎片，殘留的，依然是酒的飄香，悠遠卻感傷。

　　不曾宿醉，只是在夜半夢醒時，會走到宿舍的陽台，倚着欄杆，望向黑夜的江面，黑夜的青山，吹吹風，站上好一會兒，也不知過了多久，重新躺回床上時，便枕着走過的生活睡去。我以為這是一種懷念，為了明天更好的珍惜，哪怕是時間、是夢想、是朋友、是所有在乎的東西，所以懷念，曾經的自己。

　　玩玩鬧鬧、跌跌撞撞、懵懵懂懂，走過了二十多個歲月。記憶里沒有空虛的凄涼，卻也不見充實的痕迹。雁過無痕，無知不覺。日子，依然在飄散；生活，依舊起起落落。沒有珍藏起的點點滴滴，卻也惹得我一陣不舍，一陣依戀。那些踏着落葉起步，又走向落葉的日子，悄然如夢。夢醒了，便睜着惺忪的雙眼，抱膝思考自己的夢。然而無處可尋，無蹤可循，就像心一樣，在日夜的反覆里偏離了軌道，找不到自己。有人說，我們走得太遠，已經忘記當初為什麼而出發。我會想，也許正因為記得自己為什麼而出發，所以走得沉重，如生鏽的鐵錨般。

　　二十幾歲的歲月慢慢的走向三十，每一天每一天都在製造着往事。有那麼些時候，也許該放縱自己，坐下來，靜靜的喝杯茶，想些事，尋那未來飄渺的願望，尋那搖晃着遠去的夢，尋那最洒脫的自己。睡夢裡轉身環抱着被子，惺忪着雙眼沉浸在那一個讓心靈觸動的意境：

　　一隻打翻的酒盅

　　石路在月光下浮動

　　青草壓倒的地方

　　遺落一枝映山紅

　　桉樹林旋轉起來

　　繁星拼成了萬花筒

　　生鏽的鐵錨上

　　眼睛倒映出暈眩的天空

　　以豎起的書本擋住燭光

　　手指輕輕銜在口中

　　在脆薄的寂靜里

　　做半明半昧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