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夢之旅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得得9
尋夢之旅 標籤:愛德華的奇妙之旅
一直以來,很想去看看那個離別了二十多年的村莊,它雖不是我的故鄉,但我在那裡畢竟生活了十來年,常常會想起那條被填埋掉的小河曾經的模樣。昨日心情特別煩悶,很想獨自出去走走,於是拿上相機出門,一個人踏上了那條尋夢之路。
出了那條曾經走過千千萬萬次的大路,就拐進了村莊,村子不再是我二十年前離開時的模樣,房子越來越擁擠,把整個村莊逼仄成一條條橫七豎八的巷子,滿眼是錯雜凌亂的高高低低的房子,我在左轉右拐中迷失了方向,無法找到曾經住過的那戶人家。這裡是城鄉交接處,人口特別密集,許多外來人口也聚集在這裡,因為這裡的房租比城市便宜,故此讓這個原本寧靜的村子變得喧囂髒亂。
在錯雜逼仄的巷子里轉了幾圈,有種穿梭在時空隧道的感覺,熟悉的陌生,陌生的熟悉,我是在尋找自己曾經的人生軌跡嗎?也許我們時常會有這樣的感覺,你很想走回過去的某個人生階段,重溫曾經的某段生活場景,但是你怎麼也不能貼近它,總讓你似乎是在煙水飄渺處回望,隔着紅塵紛繁的門扉,你無法推開它,瞧個仔細。但有些記憶卻如潛藏在心田深處的老根,即使忘了澆水也不會幹枯,於是一段過往的歲月就在這種模糊與清晰之間徘徊。
我放棄了尋找曾經的住處,只想再次踏上那個我夢裡千回的河洲(我一直把它叫做河心島,曾寫過兩篇有關它的文章),我知道它其實早已不存在了,隨着河道填埋,它被村民們徹底改造成了田地和建房的地基。但是我還是想再看它一眼。於是走到了河洲邊,遠遠望去,一片荒草萋萋,有一小部分還沒有被填埋的地方叢生着一大片沼澤浮萍,那盛開着的紫色萍花,牽引着我的視線,我天生就是容易被哪怕一點點的美麗所觸動,久久地站在水澤邊,拍下了這僅存的美麗。
原來的河道幾乎都已掩埋,那殘存的一股水流已經發黑髮臭,水邊有一大叢水芹生長茂盛,一位農婦正在采水芹,她不停地起身朝我看,我猜想她正用好奇的眼光打量我。想涉水走向那片曾經的河洲,水雖淺,但是那烏黑的顏色讓我有些畏懼,最後終於橫下心脫掉鞋子踏進了臟污的水流,腳底下一陣噁心的滑溜溜的感覺刺激着我,好在水域不寬,沒幾步就上來了。想到二十多年前,每到夏天我都會淌水過河去河洲上戲耍,或者躺在大樹下乘涼幻想,那時的河水清凌凌的,淌水時踩在清潔又清涼的鵝卵石上,腳底下的感覺真好。
我站在一片菜地里向遠處眺望,二十年前鬱鬱蔥蔥的河洲變成如今的荒涼突兀模樣,被垃圾和土石填埋,稀稀拉拉的幾座房子建在荒地上,那是幾戶村民的瓷器作坊,心中掠過隱隱的凄涼,舉起相機拍下眼前的景象,菜地里摘菜或施肥的農民驚奇地望着我這不速之客,一個蹲在地上的中年農民實在忍不住好奇,用普通話問我:“你是記者吧,到這兒來拍照,要寫我們這裡呀?”我告訴他,我不是記者,我只是來懷舊的,二十多年前我曾在這兒生活過。也許他們根本不理解我話中的深意,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只想來追尋自己的一個舊夢。
沉湎往事的心情在落日餘輝中,顯得繽紛且憂傷,那一刻,現世的我退隱在一個角落,看着過往那個少年在記憶的空間里翩舞,只有在這樣的特定場景中,才可以聆聽到曾經那遠去的足音。
終究還是要把自己拉回現實,夕陽下,我走在瀰漫泥土氣息的田畈上,我沒有按原路返回,而是沿着田畈向一座小橋走去,途中,看到田畈邊上建起了別墅群,真是一種奇特景觀,不妨把這看作是現代人渴望田園生活的一種意向吧。
再次返回村子,在一個老人的帶路下,找到了我二十多年前的住處,依然是當年的紅磚黑瓦房,只是屋前院落沒有了以前的開闊空曠,讓高樓逼仄得只剩幾十平方的空地。淳樸的女房東一時沒有認出我,畢竟離開時才十七歲,她說,你瘦成這樣,原來是團團臉,現在變長臉了。我很想說,二十多年的風刀霜劍足以把一個女人的圓臉劈削成長臉了,知道她不能理解,只是說,她沒有太大變化,還是不見老。
進屋后,熱情的主人把我讓到那間我住過的房間,她最小的女兒春正坐在燈下畫瓷器,微笑着聽她母親介紹我,記憶中浮現出那個小我七歲的安靜女孩,那雙靈動的大眼睛在八歲那年被毀掉了一隻,依稀記得災難降臨的那個日子,放學回家路上她哥哥與同伴打架,她勸架,一把傘尖偏偏戳中了她的眼,她滿身血污被人送回家,後來不得不裝上一隻假眼,也許一個女人的一生就此有了改變吧。
看着燈下一邊畫瓷器一邊與我寒暄的春,依然滿面含春,還是小時那胖胖的圓臉,臉上絲毫找不出悲愁的痕迹,我真佩服她的樂觀心態。悲觀憂鬱的我在她面前似乎太造作,我與她對生活的態度竟這樣相去甚遠,要是我能如她一樣活得簡單快樂一點多好。
夜幕降臨,我推卻了主人的晚飯,踏上了歸途,白髮蒼然的男主人怕我迷失方向,執意要送我出村子,一路聽他細說著兒子女兒們的近況,我默默祝福着他們全家幸福。揮揮手,作別昔日的村莊,我融進了都市的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