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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業二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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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業二十五天 標籤:萬曆十五年

  今天從四川老家回到了學校,同學們都在辦理離校手續,可能是因為我有點累,又或許是我這人性子慢,我不急着去辦理,乾脆倒在寢室的床上睡起覺來。

  6月18日,早上我拿着學校發的離校手續單,到各部門一一地蓋章,先是去圖書館,我交了12塊錢的罰款,管理員老師沖了開了玩笑:“小夥子,看來你兜里有貨啊,這麼多五毛的。”然後去體育館,把我的學生證什麼的都退給了學校,本來當初是希望說就算罰錢也要將它們自己保留的,但是……

  約莫下午三點鐘的樣子,我領了學校退的學費,拿着錢,頓時間又讓我傷感起來,因為給我交學費的他已經不在。

  6月19日

  領了我的黨員檔案,並辦理了組織關係移交手續。然後到輔導員老師的辦公室,老師面帶笑容地把畢業證用雙手遞給了我。是的,我真正地畢業了。那份高興確實是溢於言表的。

  6月20日

  熱得受不了,這幾天都是這樣煎熬過來的。起床洗了臉之後就給長沙的總監打了個電話,總監的回答讓我有點失望,“工地是有,但是要等到八月份”,讓我回家等消息。

  我的心頓時掉到了谷底,要是早給我說沒工地的話,我就在敘永當高速公路的監理了。

  我點燃了一支煙,我深深地知道,我正式失業了。它由不得我反應,可是現實的一切卻又讓我那麼的窒息。

  晚上連同測量老師和兩位同學一起吃飯,老師是過來人,他對我們說了許多很有意義的東西,令我感觸特別深的幾句話——“這個世界需要夢想家,需要工程師,需要實幹的人”;“年輕的時候搞工程一定要做實實在在的事,測量、施工和設計,這三樣東西是一定要去落實的”;“你們畢業了,千萬不要後悔來到這個學校。”

  回到學校后,我坐在操場上,周圍還有一些學弟學妹們,自然,他們都是一對一對的。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玩了玩學校新安裝的健身器材。

  6月21日(失業第二天)

  今天睡了個懶覺,但是始終比不上冬天可以睡那麼久。寢室的同學想去廣東打工,我也想,用手機查了查工作,本來相約一起過去的,但是最終我還是決定回貴州。

  中午開始收拾東西,我把所有的書郵寄到外婆那兒。

  晚上我去買了票,列車的最後一個座位票被我買到了。班長和李琳搞了些酒回來,我拍了照,這是我們在水院的最後一個晚餐。雖說大家還是和平常那樣說說笑笑的,但是在這即將分別的時刻,9°的啤酒卻顯得那麼醉人。

  “回程車票在手,也許明天就走,其實都可以更改的。”在這個熱得睡不着的時刻,我卻把耳機的聲音開到最大,聽着王力宏的(讓我取暖)。

  6月22日(失業第二天)

  還很早,李琳和班長走了,挺捨不得,但是又有什麼辦法。

  我收拾好了東西,把被子送給了打掃寢室的阿姨,然後扯下了那張陪伴了我兩年的海報,因為我不願意讓學弟們看見它。

  我用相機把學校的各個地方都拍了下來,然後到網吧上網,看了看貴州大學校長在央視的演講。有個學生就問他,很多自己小時候的玩伴沒有讀什麼書就到外面打工,現在都是很有錢的人了,而自己讀了大學之後,進入社會才發現自己原來什麼都不是,就我們而言,讀大學不就是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嗎?

  我不記得校長的原話,他的大概意思就是,這種想法是非常短視的,讀大學沒有錢,還花錢,但是大學教會了你怎麼去真正了解自己的人生方向在哪裡,給的是你一條路,而不是金錢。

  本以為我是班上最後一個離開學校的人,但是最終還是班長返回火車站送了我,我過安檢的時候他扔給了我一包煙,當時我心中有說不出的感覺。或許覺得自己特矯情,強忍住眼淚提着箱子走進了候車室。遠在四川的我不知道和你們什麼時候還能見面。

  上了火車,坐在我對面的是一對大學情侶,聽他們說話的口音,我斷定他倆是雲南的,我很羨慕,我多麼希望說能有一個人能在這駛向家鄉的火車上和我一起講講家鄉的故事。

  6月23日(失業第三天)

  眼鏡一晚上沒取,我的眼睛乾澀得受不了,提着行李箱子走下火車。貴州相比起許多地方實在是涼快很多,甚至讓我在這個本該炎熱的夏季感受到了寒氣,感受這份熟悉和陌生,我試圖用全身的力氣來溫暖呼吸的冷空氣。其實歲月的紅毯,我走得好辛苦。

  心中有兩種情緒,第一是覺得自己突然之間的回來是一個笑話;另一種情緒就是,我感覺自己回家了,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重新離開這裡,但是我深深地知道,在這裡的日子,我的心會靜謐,我能夠利用這份寧靜想想許許多多的事情。人生當中的一個驛站,讓我疲憊的身軀得到休息。

  中午十二點的樣子到了沙寨,這個從小養育我的地方。喝了這裡的第一口水,感覺這時候的我是腳踏實地的,沒有在空中虛無縹緲地飛來飛去。

  舅媽看到我的第一眼有點驚訝,因為前幾天我才給她打過電話,說在湖南工作挺好的,還漲了薪水。可是如今呢?突然之間的回來倒顯得我說謊了一般。

  晚上到外公這邊睡覺,怎麼說呢,其實我覺得外公老了,走路多了一點蹣跚,白頭髮也多了不少,可是我感覺這只是一夜之間的事情。似乎我前天才從這裡去四川上學,昨天還坐在大學的教室里,而今天,就和他坐在椅子上看電視。

  6月24日(失業第四天)

  早上連同外婆、舅舅和舅媽給玉米施肥,施肥我是會的,不過速度有點慢,總的來說比我在家裡發獃好玩一些。感覺也沒多久,我們就完成了。我心裏面特別有成就感,我不知道這種成就感是不是變相的,但是我愛它,這種來自鄉間最為普通的成就感。

  以前總是希望在外面闖,不管是上學也好,或者其他的也罷,覺得外面的世界總是那麼的精彩,但是現在呢,我覺得和自己的親人住在一起,為這個小家做點事情才是那麼的幸福。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頓時間喪失了那種闖進,又或許我壓根就不願意在外面,但是目前的我唯一珍惜的,就是將一把把肥料撒到玉米的根部,然後等待降雨。

  6月25日(失業第五天)

  舅舅接到了太來郵政所的電話,我郵寄的書到了,正好舅舅要去太來拉運砂子,我便和他同行。擋風玻璃上的雨水不斷落下,給了昨天施下的肥料一個很好的報答。

  谷歌上的那哥們說得不虛,郵政包裹果然是丟來丟去的,還好泉塘郵局的那個美女幫我用一個蛇皮袋子套了起來,不然絕對會掉。

  我把所有的書用紙箱子裝了起來,我沒有將它們封起來,我想偶爾想看的時候打開會方便一些。

  6月26日(失業第六天)

  我開始做簡歷,因為我過幾天要到貴陽去面試,我把那張同學們說張得像蒲巴甲的照片搞在了上面。想了想,其實我簡歷大一點的亮點就是我實習過的地方比較多。

  6月27日(失業第七天)

  完成了我的簡歷,做確實是做得比較花哨,我感覺自己都想把自己給錄用了。

  對了,今天我才發現我可以模仿張學友的聲音,特別是那首(心如刀割),太有感覺了。那獨特的滄桑感,歌神,你又一次電到了我這個無業游民。

  6月28日(失業第八天)

  今天小姨家,我在貴陽人才網上投了許多簡歷,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錄用我,但是我投了,我覺得這是我應該做的,因為年輕人就應該這樣。即使這些簡歷最終都會石沉大海,但是我覺得那已不再重要。也許有工作的同志或者還在上學的同學不能體會我此刻的心情,就是那種希望把自己賣出去,先是尋找好一點的買家,然後等待無果的時候,只要有人願意買我,不管多少價錢我都會同意一樣。

  6月29日(失業第九天)

  小姨到附近一段公路的項目部去看了看,試着找一下工作。

  先是一個公路項目部,項目部管人事的人是講普通話,她說他們只招總工,我哪有那個水平;後面一段公路是重慶交通大學老師的項目,裡面都是他的學生,不要人了,其實我也會說重慶話的;最後去了小姨廠子旁邊的一個項目部,好像修的是扎佐附近的一段高速公路,但是人家還沒有正式動工,So,Over。

  傍晚和小姨到後面的寺廟上玩,寺廟的名字叫金山寺。

  下午小姨家的舒暢回來了,抱歉,我不知道名字寫錯了沒有。在高中學畫畫的,挺帥,花一般的年齡和即將到來的美好前途。

  6月30日(失業第十天)

  這天到了大姨家,怎麼說呢?我心裏面還是有點過意不去,家人上學的上學,工作的工作,就我一個閑人,我有點坐不住。

  7月1日(失業第十一天)

  我記不清我幹了些啥子,應該是整天都在看電視。

  7月2日(失業第十二天)

  今天一個人去了貴州交通職業技術學院找同學玩,適逢學校搞演講,題目是——“到祖國需要我們的地方去”。呵呵,我覺得祖國好像已經拋棄了我這個共產黨員。

  後面又去了貴州民族大學,說真的,走進校園,有打籃球的,有收拾東西準備回家的,也就是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忙碌而有序的學生是這個學校最好的點綴。我覺得自己已經和裡面的事物格格不入,於是和同學在學校吃了頓飯就走了。

  在車上,車上的座位都坐滿了,我坐在位置上發獃。一個約莫五十來歲的老奶奶上了車,她想都沒想就直接衝到了我的座位旁,一屁股就朝我的座位坐來,我立刻站了起來,嚇了我一大跳。我就特別納悶,她難道是沒看見我坐在位置上嗎?再說了奶奶,你只要來到我身邊,不用說我都會讓位置給你坐,你為什麼要這樣呢?看她穿得還可以,應該是有點身份的人塞。我不知道很多老年人是不是覺得坐公交車就擁有別人讓座的特權,但是我覺得讓座雖然是一種很好的公益,但是這位老人的做法就破壞了本該很有意義的一種做法,這我有點受不了。

  今晚是在交通學院過的,和同學聊了一個晚上,我才發現,其實和很多人在一起的時候,我還是個話嘮。同學也過得不如意,和我一樣畢業了就面失了業,可能我這個苦逼比他要幸運一些,因為他失業的同時也被女朋友“踹”了。

  7月3日(失業第十三天)

  起得很早,不對,應該是壓根兒就沒有睡覺,我送同學到了火車站,他的行李比我的還沉,我問他為什麼要把一些廢紙都帶回家,他說:“我已經把回憶放在了這裡,我所有的東西都是寶物。”

  看着他上了車,我便往大姨家的路上走去,快到大姨家的路上,我遇見了我在貴陽電線廠子弟學校上小學時候的班長。我記得那時候他成績特好,乘法口訣怎麼樣拐彎背誦,以及握鋼筆的手法都是他教我的。而如今的他呢,卻坐在一家店面門口,偷偷摸摸地出售他的三級片。

  7月4日(失業第十四天)

  約莫中午的時候和外婆一起走路到花溪姑外婆家去,從貴陽電線廠路過,我有點懷戀這個地方,它是我七歲之前生活的地方,只是它早已變成了一個砂場,依稀地只能分辨門前的那棵核桃樹,那是我舅舅種的。聽說我老漢前年來過這裡,但是我一直都沒有聽他提起過,老嘴兒,到底還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我應該是十二年沒來過姑外婆家了,門口的這段公路被超重的自卸汽車壓得面目全非,灰塵到處亂飛,公路的對面種植有一些移植過來的大樹。其實,我昨天應該從這裡走路回大姨家的,因為公路的對面就是貴州民族大學。

  晚上看見了亞江舅舅和亞平舅舅。我覺得亞平舅舅說話特搞笑,而且他特別有禮貌,看見他的長輩就叫個不停,我覺得我很應該跟他學學。

  7月5日(失業第十五天)

  在我的記憶當中,姑外公是個很好的人,今天是他的生日,願天國的他能感受到家人對他的祝福。

  7月6日(失業第十六天)

  中午的時候回到了大姨家,大姨問叔叔能不能在他上班的地方給我介紹個工作。大姨說那個工作很累,問我願不願意放下大學生的架子?我沒去,話說回來,我沒有任何架子,大學生都壓根兒就沒有架子這個說法,我反而覺得自己處於弱勢群體,只是我還看不清楚自己,再等等看。

  7月7日(失業第十七天)

  今天又回到小姨家,晚上和他們去看那些老阿姨們跳舞,那裡還有一些和尚正在搭設棚子,看樣子是有表演吧,我不知道這些和尚吃不吃肉,我只是看見了很多和尚都在抽煙,那個場面我恨不得用相機拍下來,Sex is zero,善哉。

  7月8日(失業第十八天)

  早上有個朋友給我打了電話,叫我和他一起去日本北海道當水手,聽起來有點搞笑,也許會是一份不錯的工作,可是我最終還是下不了勇氣。如果我是等待的水手,那麼屬於我人生的港口到底在哪裡呢?

  給懷化的總監打了電話,他叫我七月中旬的樣子過去,雖然這是事先就說好的事情,但是我還是很開心,畢竟這是我的工作,我會去愛它,也必須去愛它,就像愛我自己一樣。

  中午和外婆坐車又回到沙寨,這時候的心態彷彿輕鬆了許多。

  7月9日(失業第十九天)

  記不得了,我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紀的原因,我只記得我的鬍子是這天刮的。

  7月10日(失業第二十天)

  我懷念小學的這個時候,等待着學校的老師在主席台上念出我的名字,然後欣然地走上領獎台,看着同學們羨慕的眼光,證明我本學期的成績是優秀的。

  今天是表弟謝黃領成績單的日子,他很早就起了床。我問他猜猜考得怎麼樣,他回答:“哎喲,簡單得很。”我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理,反正我上學考試的時候如果覺得考試很簡單的話,那麼多半都考不好。

  果不其然,那小子考得不怎麼樣,呵呵,還把成績單藏在了書包裡面。

  7月11日(失業第二十一天)

  指導小謝黃做暑假作業,我發現他的應用題是一個硬傷,但是想了想,也許我小學時候的數學還不如他,他應該是還沒有開竅,小孩子嘛,慢慢就好了。

  7月12日(失業第二十二天)

  今天舅媽託人給舅舅介紹了一個在黔西的焊工工作,舅媽問舅舅願不願意去,舅舅說:“有什麼不願意去的。”

  舅舅拿着被子坐車走了,我在想,難道舅舅就不願意待在家裡嗎?至少說不用看別人的眼色,自己也活得自在,但是呢,只就是一個男人的苦楚,他要撐起這個家就必須出去掙錢。

  舅舅的一走,讓我更加心慌起來,我開始不願意再住在家裡面,因為我的工作不在這裡,我得外出,到真正需要我的地方去。我可以逢年過節回來玩玩,但是我不能一直待在這裡,因為我是有工作等着我去的,我不能過上我六十歲時候才過的日子。

  7月13日(失業第二十三天)

  今天終於把我下載的成龍那一期的(開講啦)看完了,用四川話來說,前面的環節裡面感覺他都在耍寶,不過最後當學生問他是不是一個孝子時,他的回答令我感觸很深。年輕時候的他常年在外拍戲,很少回家,就連父母去世的時刻都沒有在身邊。他說:“難道我一定要親人即將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守在他身邊才算孝順嗎?”在父親還沒有去世的前段時間,他對他父親說:“你死後我是不會來看你的,因為那浪費我的車錢,浪費我的時間。你在世的時候我捫心自問對你是好的,那樣就足夠了。”他還對現場的學生們說:“別等到自己的親人走後才給他燒些什麼什麼的,那些都是做給後人看的,根本沒有意義,要珍惜親人在世的時候。”

  7月14日(失業第二十四天)

  我收拾了東西,也把衣服洗了。我把“二建”和公路工程造價相關的書、換洗衣服、電腦、刮鬍刀、眼鏡藥水、相機等等東西一股腦地放進了行李箱裡面。並且列好了清單,我相信不管我走到哪裡,我都不會將它們遺忘在它們感覺陌生的地方。

  7月15日(失業第二十五天)

  就像以往那樣,心中有着事情存着,所以不至於會睡過頭。隨着眼睛睜開的那一剎那,我就明白我又將離開這裡,不是計劃,是真正的行動。我很早就起了床,收拾了東西,跟外公、外婆和舅媽告了別。

  這人啊,永遠都是要面臨真正的挑戰的時候才會了解到真實的自己,我不怕,不再覺得離開家人到遠方去工作覺得傷感。相反,就像我以前說過的那樣,小時候覺得出趟遠門是件很累的事情,但是如今呢,覺得再遠的路也不過就是兩腿之間的距離。

  7月16日

  我踏上了去湖南的路。其實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個好人,我把公交車上的座位讓給了一個約莫二十來歲的小姑娘,她沒有謝我,但是我就喜歡這樣。

  當初從湖南回來的時候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又離開,而此刻的我卻知道車票是晚上九點鐘的。

  我拉着我的行李,走向我青春的下一個路口。我告訴自己,不要怕,人生路,莫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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