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沒有結局

　　第一次見到他，他在台上拉小提琴。那是上初中第一次學校的文藝匯演，弦樂團打頭陣。我才初一，也十二歲而已。我還記得，他坐在左手邊離指揮最近的位置上，順着經驗，我側頭和隔壁的同學說，那大概是首席了吧。然後就一直盯着他，覺得他很有氣質，羨慕他和我一般大卻拉的那麼好。後來才知道離了舞台也就是一個賤兮兮的神經病。

　　大概是學弦樂的人比較少，學校有個特殊的決定。開設了小提琴大提琴的班，學習一年之後，再由小提琴中分一部分人去中提琴，這樣就可以保證樂團能夠順利的建立。我理所當然地報了，不過卻不是因為他，那時候還沒見過他，是因為另外一個學姐，也許，這就註定了，這個故事，它沒有結局。

　　我從看到他，到知道他花了一年的時間。

　　初一的那個暑假，學姐在上找我，問我是不是下個學期就要加入樂團了。就這樣理所當然地聊了起來。她跟我說了好多樂團的事，聽起來都特別好笑。電腦的這邊，剛剛能夠打字稍微快一點的我笑趴在鍵盤上。不可避免的說到了他。其實對於他我的印象幾乎模糊了，但是就是有種特殊的興趣促使我追問了下去。我感覺到學姐和他的關係有點微妙。介乎你不說我不懂但是卻，經常在一起聊天的親密。原來他勾搭上了學姐啊，我在心裡輕輕地笑。沒有放在心上，還揶揄了學姐。那時候還很自然，聊天記錄里也就是那種完全透着傻氣的哈哈哈嘿嘿嘿，和大吵大叫。我被學姐拉近了樂團的Q群，小心翼翼地加入了他們。從那些字裡行間，我辨認出了他，也加了他為好友，沒說我是誰，只說了是樂團的人，他好說話的答應了。於是就又多了一個不經意的習慣，會把鼠標放在他的名片上看他的個性簽名。

　　我從知道他，到能和他講話，又花了一年的時間。

　　因為之前學過鋼琴，所以小提琴學的還比較好。就得到了坐到他後面的後面的後面的後面的一個位子上，和他拉一樣的稍微簡化了一點的譜子。剛好能看到他的後腦勺。感覺有種淺淺的喜悅。我看着他偷偷地和隔壁坐的人玩遊戲機，說些很好笑的話引得周圍的人一陣大笑。我自認為自己也是一個比較好玩而且樂於與別人交往的人。卻惟獨不敢像認識其他人一樣認識他。我想應該是對他有些許的好感了吧。因為學姐的關係，我曾經和他打過奇怪的電話，說的內容也很沒營養。我也曾經給他發過短信說學姐想和他看電影，他回的簡短無比我卻也很開心。我曾經鼓起所有勇氣發短信問排練時間，發的好長好長，等回信也等了好久好久。他和學姐大概也是沒有什麼的吧。學姐喜歡他，但是他把學姐當成很好的朋友而已吧。後來出去比賽的時候他和學姐有了些矛盾，我去調和。也因為他的好朋友和我也比較熟，那次旅行我們幾乎熟絡了很多，甚至他可以開玩笑地喊我的外號。回來后還是為了學姐給他發的時候，小小地聊了幾句，關於作業寫完沒有的。我攥着手機的手都汗濕了。

　　我從能和他講話，到能和他開玩笑地一起玩，又花了一年時間。

　　也許要在每次出去比賽的時候，我們才能更加熟悉彼此。我終於用到我們這個詞了。我還記得那天晚上，坐在返程回學校的大巴車上，我和他用了同一副耳機聽歌。我們不坐在一排，我在他的前排，我跪坐在鬆軟的座位上，趴在椅背上，他把耳機遞給我。那天我們說了好多好多話，我也笑了好久好久，他看到了真實的我。我想我終於可以離他稍微近一點了。我想我從好感過渡到了喜歡了吧。那天之後我們在上又扯皮了幾次，也敢祝賀他生日快樂了。其實我期待了好久他會跟我說生日快樂，但其實，他根本就不知道吧。因為要考試的關係，我們都陸陸續續地離開了樂團。因為班主任不支持的原因，我比他要稍微早一點。沒看到新進樂團的學弟學妹。他明明一點都不帥，又怎麼有那麼人前赴後繼地喜歡呢。我認識了喜歡他的小學妹。挺可笑的，我還認識喜歡他的學姐。到這裡我不能喜歡的理由，除了怕被拒絕，又多了一條。挨到考完試后，我和他像兩個從青山跑出來的精神病人。在Q群上又唱又跳。真的很像。脫線的角度都相似得可怕。那天晚上我激動得睡不着。

　　我從能和他開玩笑地一起玩，到普通友人以上，又花了一年的時間。

　　這一年裡我為他哭過。我們都上高中了。還加入了樂團。因為好多陰差陽錯，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還是蠻多的。他有些不開心的事情有時也會跟我說說了。比如像是他有喜歡的女生之類的。是啊，他有喜歡的女生了。很喜歡，真的很喜歡。然後我笑着安慰他。反正這種失望的心情也不是第一次有吧，說實話我對他的喜歡，可能已經到了一種無所謂的地步了。這種喜歡是不要結果的執念。其實以前我都覺得這種情感只不過是年少無知的錯覺，後來才發現它鮮明的可怕。也許，我都不喜歡他了，只是記得那種很喜歡 很喜歡的感覺。但是事實就是，我藏得真的很好啊。我很在乎他，不想他有不開心的事情。我都覺得這樣耗着真的很愚蠢。可是我也沒辦法，可能我就是要這樣，拚命地維護只剩下薄薄的一層紙的外在。誰叫我已經拚命打造出了一個不會喜歡別人的自己呢。我也和他出去玩過，讓他幫我搬過東西，和他打過好幾個只關乎我自己的電話。發過好幾條只關乎我自己的短信。但是，他喜歡的還是別人啊。但是可能我都覺得無所謂了。他會祝我生日快樂了，會和我玩奇怪的遊戲了，會不停地向我藉手機了，會讓我猜到他的手機密碼了。到此為止吧。我對自己說。

　　最後一個故事。

　　又過了兩年，高考完了。

　　我打開的通訊錄，點開他的頭像。本來想寫：我喜歡你。

　　後來全部刪掉，又寫了：我曾經喜歡過你。然後點了右上角的紅叉，退出登錄。

　　我不後悔自己的懦弱導致的連一絲一毫可能性都沒有的錯過。青春的雨，總是要當頭淋下來，讓人感受到它的涼意才是真實。也許以後每次經過那些一起走過的地方，都只會兀自笑笑，有點淡淡的惆悵，然後義無返顧的繼續朝前走。從前的我，再見，再見。謝謝。

　　抬頭，陽光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