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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架山記遦

手機:M版  分類:遊記隨筆  編輯:pp958

  文 / 陳松山

  我有兩個材質的筆架,一個紅檀木,一個青花瓷,其形如山,直立案頭。而自己懶,毛筆用之不勤,筆架也就跟着蒙塵。有時,會看見一隻蟲蟻往筆架上爬。看它的‘山行’,往往使我遐想。

  最近我也做了一回‘蟲蟻’,去爬了一回‘筆架’。

  其實要算偶然。在假日里,原擬在福寶先看古鎮,然後去爬鄰近的玉蘭山,古鎮的管理員告訴說已經封了山,正在俢建亭台山路,遊伴見我失望,眼睛一亮,說:“我們去爬筆架山吧”!

  筆架山?多好的名字!挺拔,秀氣,儒雅,教人想起神豐貌俊的秀才!

  可是我們不知道路,打電話問友人,說遠,便租車代步。出合江城,西折,路越來越曲,坡越來越陡,車越來越小心。行車十多分鐘,從車窗外望,頂上一山高聳,朗朗在目。問司機,知道我們已到了筆架山的腳下了。

  路止於半山,車止於路盡。下車眺遠,但見晴川歷歷,雲水悠悠。回頭望筆架山,蒼翠筆直,石磴上懸。我們收拾好眺遠的心情,沿着石磴上山。石磴窄而陡,幸好在曲折處可以稍息。道旁有松木做的小屋,松木連皮帶節,幾十根這樣的松木搭成一間屋,小巧而原始。如果在裡面過夜,肯定不俗,問一邊農家樂的主人,說只能用於午休,是不留宿過夜的。

  樹木愈是濃密了,樹蔭越是濃厚了。涼!忽然覺得比下車時的氣溫截然不同,盛夏之時,人行其間,該怎一個‘爽’字了得?! “還有幽,有點象青城山!”我對遊伴說:“青城也是這樣,古木參天,藤蘿綴地,連空氣都是綠油油的”,我恍惚置身在記憶中的青城山了。

  歇了幾回腳,喘了幾回氣,到頂了。大門開着,無人看守,遲疑着等聲音吆喝‘買票’。良久寂寂,竊喜而入。若峨眉青城也這般,多好!

  看一塊大碑,碑文是筆架山的介紹書。介紹書有文學味,用四六句式的韻文,多雲自我感受。如“清風徐來,聽泉水常叮泠;仙人飛逝,覺世事易滄桑”,“仰與雲吻,置身藍天之下;俯瞰三江,放眼川南風光”。看了碑文,才略知此山的來歷。原來筆架山三峰兩凹,畢肖筆架,清代因以名之。其實在清朝以前還有兩個名字,在隋朝時山上道教盛行,名之為‘安樂山’,到了唐朝,覺得它的秀氣堪比峨眉,又改名為‘少岷山’(少岷,是對應於大岷的,大岷,就是今之峨眉)。同一座山,好幾個名字,在中國各地都有類似情形,名字雖多,但山還是這座山,就好像朝代更替,一會兒隋,一會兒唐,一會兒明 ,一會兒清,但國家只有一個,她的名字就是——‘中國’。

  山上的樹木又大又密,下午的陽光從枝繁葉茂的樹梢努力的透下來,落在厚厚的黃褐色的落葉上。不知有多少鳥在啼,傾耳聽,似乎在這棵樹上,再聽,又不是,彷彿在那邊,正要過去,這邊又啼得更歡了!站在厚厚的軟軟的落葉里聽一回鳥啼,又回到有人走過的土徑,隨着稀稀疏疏的遊人迤邐前行。

  好大一棵樹!我差點叫出來。一顆巨樹直插青霄,枝幹橫斜,濃蔭如雲。它的干,至少要十人才能合圍,靠着它,覺得不是樹,是一堵厚大的牆!“牆”上的掛牌寫着:樹名 ,香樟 ;樹齡,600年。屈指一算,正是明燕王朱棣在南京趕走侄兒皇帝的時候。皇明已矣,斯木猶存,真該為它的頑強喝彩!

  在如雲的濃蔭下,左下,山凹處,有紅牆青瓦的廟宇。說是廟宇,看它最高處的建築,倒更似道觀,看它的飛檐.斗拱和窗欞,我總覺得道觀的建築更靈動.更挺拔.更俊朗,尤其是它大而橢圓的窗,總教人想起太極圖。到得近前,看匾額才知道是‘雲台寺’,寺在雲台,言之高也。寺的古建築為‘大雄寶殿’,(即如道觀的部分),所祭祀的無非佛祖,三大士等,與其他廟宇殊無二致。殿門上聯:“雄踞長江赤水之間,任波浪翻騰,曠世依然存古貌”;下聯:“矗立藍天白雲之際,把滄桑閱盡,風流竟是數今朝”。聯語不算雅緻,下聯套用毛澤東詞句,一看就是現代人所撰,而書法亦不佳,結字鬆散,筆力柔弱,不知系何人手筆。可喜的是廂房內滿堂偶像,多是新塑,未施金珠,素麵朝天,形備神豐,勝過不少寺廟的雕塑,估計是專業雕塑家的作品。廂房內的偶像既有菩薩,又有真君,還有聖人,將儒.道.釋三家會於一堂,一起享受人間香火。暗想從三教紛爭到三教合流,幾乎可以慨括一部中國文化史。而文化的磨合,使大家都圓滑了,回頭要看各自的本來面目,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似是而非的難以確認!

  畢竟還是佛教佔了上風。原有的道觀住進了新的主人,換了門牌,擴修了廂房。由於佔了地盤,所以還是要請來原來的主人,在廂房坐着一起吃水果受膜拜,一則一團和氣,二則各召信眾,大家相安無事,共享太平,豈不大美!?

  正要離開‘雲台寺’,在天王殿的外壁上見着一塊石碑,嵌在牆裡,上面文字依稀可辨,可惜忘了照下來,識文斷句,大意是說北宋建中靖國某一年,合江縣令陪同黃庭堅登臨此山,作為名人雅事,應該屬文刻石以記之。建中靖國是宋徽宗的年號,此時黃庭堅已年近花甲,又在貶謫途中,滿臉憔悴地登臨此山,估計當時也無隨從簇擁,那縣令作陪,或許僅出於私誼也未可知。黃下山後,旋去廣西,數年後在廣西病故。此石碑刻於清光緒二十幾年(具體忘了),完工後二十餘年,大清的氣數也就絕了。

  在一個農家樂處坐了良久,這是山的最高點,‘筆架’的中峰。從密林的縫隙中俯瞰大地,百里山川盡收眼底,三江如練,人丁如蟻,合江縣城慵懶舒適地躺在陽光下。周圍佳木繁蔭,人坐石磴,清風可人。遊伴看着遠山近水,密林佳木,似有所悟地說:“終於領會這筆架山的‘秀’了!”

  看日影西移,遊人漸散,我們也着手下山了。我們上山是從西峰,下山就走東峰。下山的路全是人走出來的,沒有石板,極不規則。

  路到‘飛仙亭’,路即是山脊,山脊即是路,兩邊懸崖,深不見底。探頭下窺,唯覺腿軟。山脊寬不盈丈,野風呼嘯,彷彿顫顫欲動。路面坑窪不平,間有樹根絆腳,真是不可大意!我曾上過峨眉的金頂,但濃密的霧把危險遮住了,便不覺其高.其險,如今四覽無遺,驕陽照眼,野風吹面,就會止不住的擔心安危,愈是想,愈覺得其險。從‘飛仙亭’下,路更加陡窄,三面俱空,心中無底!有退縮之意。與遊伴互相鼓勵,目不斜視,小心翼翼,逼仄處貓伏蛇行,手足並用,爬岩石,揪藤蘿,終於下到半山的公路上了。

  “上山容易下山難!”,我噓了一口氣, 回頭望一眼夕陽下的筆架山,回頭對同伴說:“除了他的幽和秀,我還領略了它的險!”,一樣有些恐高的遊伴點點頭,又笑笑,不知是同意,還是想起了我膽顫心驚時可笑的樣子。

  我們這些柔軟的‘蟲蟻’,真是‘好高騖遠’!爬了一回筆架山,不知道回家后該怎樣捉筆來書寫這次地攀登?! 而且,人在旅途,前面還有千山萬水,要怎樣的學力來操使如篆大筆?才能淋漓地書寫出河山的壯美!

  若有了這樣一支大筆,筆架山,你樂意作它稍息的筆架么?!

  2014年5月23日記於漏月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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