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記--夜登華山(1)

　　四點十分從西安出發，六點到達華山車站的時候已經能看見天邊的那枚彎月。火車站很小，因為晚的緣故，我們找不到公交或出租，圍着我們的是野的。在這裡我才發現其實打算晚上登山的人不少，很快我跟另外的人搭上了話，一起合租一輛車前往華山入口，玉泉院。先介紹一下一起結伴同行的童鞋，廣東人，均為90后，小楊在西安念書來華山一次，這次是為了陪同學小李（學商務英語），另外一位就是瀋陽來的老曹。開車的師傅挺能說的，一路上不斷的跟我們聊天，說在新開發區可以吃到比較便宜的飯菜，告訴我們上山的時間不用過早，不然在山上等太久會冷。

　　為了配合我，他們三個都跟着我吃川菜。不夠正宗，但也足夠下飯，因為我吃了整整兩大碗，為晚上爬山儲備能量。我們打算從玉泉院開始，我們要到達東峰看日出，至少要準備6小時，那麼乾糧水之類是必須的。山上已經下雪了幾次，防寒的衣物也得多備。小楊跟小李的食物早在西安就準備好了，而我為了減輕重量準備在進山之前才備。吃畢晚飯，我們一起去購物，超市的老闆不錯，直接給我們推薦最適用的用品：手套，頭燈，火腿腸，壓縮餅乾，水（紅牛是這裡的暢銷品），雞蛋，士力架等。簡單準備了后，九點半我們開始朝玉泉院入口出發。

　　雖說還沒有正式進入景區，我已經感覺到夜風的力度，暗自祈禱山上不要太冷，因為我所有的衣物全部穿在身上了。到達門口時才發覺前來的學生不少，看到他們理直氣壯的享受優惠時有些泄氣，為什麼我念書那會兒沒想過出行呢？門票不便宜，180元每人。剛進入景區門口，小楊跟小李就遠遠的把我甩在了後頭，轉眼間不見了蹤影。路上的人並不多，燈光不夠明亮，但也足夠指引我前行，所以即便是一個人也不覺得害怕。最初的那段路是緩慢的斜坡，跟常規的車道差不多，四周是黑黝黝的山，腳下有潺潺的流水聲，感覺還好。因為天黑的緣故，藉著路燈，我只看得見腳下的路以及路旁的山，路一轉周圍仍舊是山，腳下的流水聲依舊，再一轉依舊這樣，於是乎這山這水都跟着我們走，倒也頗有意境。新月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星星，隨着深入山的腳步，星星們愈加明亮，藍天也隱約可見，微光之下，能依稀瞧見的依舊是身邊的山，樹。

　　每隔一段路程就會有椅子之類供走累了的旅客休息，同時小賣部也就設在這裡。主要售賣的也就是青色小黃瓜，泡麵，紅牛，饃，水。價格不便宜，像桶裝方便麵統一價格15塊，加一杯熱開水2元起價，像我隨身攜帶的那個杯子就2塊，老闆還說看我是女生，特地優惠，一般情況下都是5塊錢。路上我沒敢怎麼休息，擔心越休息就越沒勁爬山。雖說是斜坡，但很快我的衣服就濕透了，在這裡的情況下我更不敢多休息，一旦停下來很快就會覺得冷風貼着皮膚鑽進了身體里。我的步伐比較小，勻速，時不時的有人超過我，但我依舊堅持自己的節奏，我想我應該可以的。。

　　路上人不多，但彼此相聞其聲，因此並沒有讓我覺得也行山路的恐懼感。偶爾還會傳來男孩子們洪亮有穿透力的口哨聲，以及小姑娘們肆無忌憚的歌聲，僅僅聽他們的聲音我就能想到他們那興奮而又燦爛的臉。夜風清涼，形影相弔，倒也別有風味。我看到過幾對情侶，手拉手的往牽走倒也頗為羨慕，這倒是與入口處那尊雕塑十分應景（雕塑上是一男一女，名字叫做“伴侶”）。

　　慢慢的路變窄了，原本三三兩兩散落山間的人們逐漸聚攏，最初的興奮勁兒被疲倦所取代。在燈火通明的小賣部（叫什麼名字忘記了）我遇見了小楊跟小李，他們已經到了好久了。小賣部的老闆是個五十多歲的小老頭，愛笑，健談，在這寒冷的夜裡他顯得特別可愛與親切。老闆建議我們在此多休息一會兒，原因有三：一是現在爬上去看日出太早。二是等待日出地沒有可以避風處，容易感冒；三是趁機休整一下，為接下來的爬山做準備。我也決定在此停留一下，補充一下體力同時打聽一下上山的路程還有多遠（此刻已經快12點了）。停留時間不久就發現人越來越多，很快原本空曠的休息地坐滿了人，基本上都是年輕人，有全副武裝帶着睡袋的小東北，還有從山西來的武漢小伙小王，以及小胖子跟姐姐以及准姐夫，小沈也就是這個時候認識的。

　　休息完畢后，繼續前行，老闆的話沒錯，過了這裡真正的挑戰開始了。山路一下子變得橫了起來，每一級石梯好似站立了起來，全然不理會在這路上還有不少嬌弱的女生。路邊有塊石碑寫得倒也氣勢磅礴：登上華山，一生平安！沖這幾個字，我也拼了。埋頭不語，努力前行，不過男孩子們的確厲害，很快的又跑到前頭去了，我儘可能的保持勻速，一步步的朝前邁。在千尺幢，我幾乎是手腳並用（此刻已經看見積雪跟冰塊了），在這裡人人平等，因為現場的場景是：一個人踩着另一個的腦袋，同時又被另外一個人踩在腳下。生冷的鐵鏈成了一環又一環拉我上去的唯一工具，此刻手套發揮出它的優勢。爬過了這個口，接下來就再也沒有什麼好路可走，不到兩尺寬的山路，百轉千回，一遍是石壁，另一邊是懸崖，拽着鐵鎖鏈緊貼石壁這邊慢慢的朝上挪動，呼吸變得急促，吸進的氣體是如此的陰冷凌冽，讓嗓子開始有了生疼感，儘可能的讓呼吸平緩，同時有些後悔沒有帶個口罩進來，只得讓圍巾來代替。在幾次兜兜轉轉之後，路況變得更加險峻，石壁跟懸崖換了位置，趕緊挪到另一邊緊貼着。在人多天黑與緊張當中，我就這樣迷迷糊糊的爬過了百丈崖，蒼龍嶺。一路上每隔一段鐵鏈上都掛着“走路不看景，看景不走路”的確在朝上爬行的時候實在無暇顧及風景，背包里的相機成了此刻最大的負累。

　　我們首先路過的是北峰，此刻雖說已經凌晨三點有餘，北峰上燈火依舊，我倒是很想去看看，只是此行的目的是去東峰看日出，於是乎隨着大部隊繼續朝上。過了擦耳崖，就有一處小亭子，遇見的人就越加多了起來。停下來吃食物，補充體力，據上過東峰的人說這裡距離目的地已經很近了，我們可以休息到4：30再出發，6點肯定可以到東峰。我的水已經沒有了，還好小沈準備得充分還有一大瓶2L的礦泉水還沒有開封，我成了他接濟的第一個人。老曹跟小李很快的就進入了夢鄉，就那麼坐在亭子里任憑寒風吹打也影響不了，很快還傳來了疲憊而又勻稱的呼嚕聲。此刻我的膝蓋好似置身在冰窟里，同行的朱警官（後來聽說她是警察，難怪一路上都是輕鬆狀態）讓她的男友把一件衣服給我捂，這樣才算稍微好了點。據小沈說小東北已經在北峰找地兒搭上帳篷睡上了。

　　記得當時在千尺幢的時候有人曾發出過一聲感嘆：靠，這麼高？想必很多人都不知道在心裡暗自罵了多少回，TMD華山你這麼陡峭幹嘛呀？越往上越辛苦，鐵鏈上密密麻麻的掛滿了祈福鎖，在金鎖關祈福鎖達到了頂峰，手完全沒有辦法觸摸到鐵鏈。在這裡全部都是上坡的台階跟懸崖絕壁，我的體力已經透支到一定程度了，被吸進口裡的冷風攪得我胃也開始痛起來，儘可能在背風處稍事停留算作休息。距離星空越來越近，其形象似乎變得無比清晰起來，這讓我想起若干年前學過的那首詩：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那會兒覺得詩人太過誇張，可此刻，這詩卻是如此的生動形象。

　　（……此刻省略800字……）

　　歷盡千辛萬苦，終於終於熬到了楊公塔（即東峰觀日塔），此刻剛好6點。之前以為到了東峰好日子就來了，至少應該有可遮風避雨的亭子，可有熱氣騰騰的泡麵吃（此刻牙齒冷得打顫，瘋狂想念冒着熱氣的泡麵），可以有軍大衣出租。。。可實際上的情況是，我錯誤得離譜。東峰就是一塊傾斜的石頭，上面結着厚厚的冰，好幾次我都差點摔倒，另外一邊就是懸崖絕壁，兇險無比。旁邊立着一個塔，即楊公塔。最外邊的小小公廁，此刻成了唯一可以為我們遮風的地兒。天色微微的有了顏色，據工作人員說，距離日出差不多還有一小時。在這裡好想坐一下，裸露的石頭上密密麻麻的坐滿了人，認識的不認識的此刻全部依偎在一起。帽子，圍巾，手套全派上用場，只露出眼睛。停下來不久，寒冷開始侵蝕着我的身體，人坐在地上不停的發抖，為了取暖，我開始來回不停的走動，或一手抓住鐵鏈一手相機拍照，手也抖得厲害，照片拍得一塌糊塗，還差點把相機給摔了。站在雪地里雙腳已經麻木，我嚴重的懷疑我的膝蓋頭已經結上了厚厚的冰，甚至腿已經不見了。小沈在此刻再次解救了我，他把他備的褲子給了我（運動褲），我顧不得人多，直接穿在我的牛仔褲外面，這樣才稍微的好受了些。

　　膝蓋的問題解決了后，似乎一下子就活了過來。我開始用相機拍趴在鐵鏈上等待日出的人，拍他們對日出的期盼，拍在寒風中彼此依偎的情侶，還有那對就那麼坐在雪地上安然睡着的人兒，此刻都是顯得那麼可愛。在這裡大家都出奇的安靜，估計是經過一夜的爬行，都累了。也可能都在屏住呼吸等待着我們應該享有的美景。東邊的天在漸漸的變紅，真的好似一枚雞蛋黃，但是全部的天似乎以更快的速度在變白變亮，叫我有些擔心太陽不會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從雲彩後面爬上了中天了吧？還好東邊的啟明星跟紅暈還是那樣讓我無法死心，就這樣看到了黎明破曉，太陽從山間慢慢的露出了久違的臉……一霎那，整個東峰都被金色的光芒所覆蓋，分外漂亮，沐浴在陽光中的人們此刻臉上洋溢着的只是幸福與滿足，昨夜所受的苦，全然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