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頭花所化過的

　　我確信我是個非常懂事非常聽話的孩子，我媽媽因此在人前自豪了很長一陣子，而我也在村裡人的誇獎中倍加乖巧，可這一種現狀並沒維持多久，就在我跨上書包那年，我的頭腦里便冒出許多雜草，發現的被母親無情剷除沒發覺的恣意瘋長。

　　小學二年級的時候，一天，我的同桌艾麗的小辮子上很突兀的生出了兩朵指頭大小的向陽花，塑料的，陽光一照淺黃色的花瓣泛着亮澤澤的光，漂亮極了。接下來的日子裡，班級女孩子的頭上都開出美麗的小花，有蝴蝶形的，有圓球形的，有花瓣形的；有黃色的，有粉色的，有紅色的，還有配上綠色花瓣的、、、、、、唯有我，羊角辮被褪了色的絨線繩，捆綁着，垂頭喪氣的吊在頭上。

　　我不會像母親要東西，我從來也沒向母親要過關於學習用具以外的東西。母親告訴我，聽話，別亂花錢。可我真是太喜歡那花了，我羨慕班裡那些有花的小女孩，我經常不自覺地望着她或她頭上的小花發獃，後來被老師批評。

　　我想自己要做一個夢，夢見自己擁有那些好看的花。夢醒后，那些小花就躺在我的枕頭旁，就像以往母親把我需要的東西在我睡覺時偷偷放在我的枕邊一樣。

　　我開始為這個計劃做準備，放學回家吃過飯，匆匆寫完作業，馬上自己鋪好被子，趴在枕頭上睡覺，可夢卻像長了翅膀，飛走了。一連幾天，我發現我睡的很快，可夢還是一個也不做，一天父親用粗糙的大手撫摸着我的頭：這孩子怕是病了吧？

　　我傷心，我惱火，我恨，爸爸媽媽怎麼會不明白我的心事呢？在我幼稚的心靈中，我一直認為：我的想法他們知道的一清二楚，而現在他們就是不打算給我買、、、、、、

　　幸運終於降臨到我的頭上，艾麗的太陽花扎的太靠辮梢，在幾番與椅子背的摩擦后，終於掉在了地上。我要告訴她，可就在這一瞬間，我突然想：如果是我撿到了——那絕不是我偷的。

　　我開始擔心，擔心掉落的花被艾麗發現，我用眼角窺視着艾麗，眼神在花與她之間游移。

　　我終於鼓起勇氣，伸出腳把那花向板凳腿旁較隱蔽的地方挪了挪。

　　放學了，我飛快地撿起那花，攥入手心，顧不上小夥伴的叫喊，自己先跑了。

　　回到家中我拿出那花，扭來扭去往頭上扎，那真是一朵漂亮的花，我覺得我戴上它漂亮極了，我陶醉在無比的快樂中。那天晚上，我真的夢見了小花，班裡女孩有的我都有，我幸福地笑着，笑着、、、、、、

　　事情終於被艾麗知道了，被老師知道了，被母親知道了，她們都說是我偷了艾麗的花，我辨別，我哭訴，我哀求，我們都不信，母親最後把那花還給了艾麗。

　　一夜無夢，第二天醒來，枕旁真的躺着一對頭花，粉嫩的顏色翻卷的花瓣，花心泛着點點淡黃，晶瑩剔透，它確定要比艾麗的好看許多、、、、、、我終於擁有了屬於自己的頭花，可我缺再也快樂不起來。

　　可憐的虛榮和人性自尊相互撞擊相互摩擦時，在一個幼小的心靈中劃出一道傷痕，疼痛蔓延着，無以復加。雖然那時不能用成人的理論透視自己當時所受到的傷害，但我確確實實的感到了這一切帶個心靈的疼痛。

　　十幾年後的一個午後，我重又打開兒時用過的抽屜，它仍舊靜靜地躺在那兒，在陽光下泛着曾有的色澤，暫新如初————我一次也沒戴過它。

　　寫於0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