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在長大-（1）倘若天使歸來_2100字

叮咚......　

　門鈴不安地響了。懶得理它，緊緊握着手中的畫筆，都捏出汗了。一個上午我都在勾勒着同一個人，熙。池熙。他的點點滴滴都令我着迷，懷念他身上淺淺的四葉草的氣息，懷念他在陽光下淡淡的平靜的笑容.....一切的一切，我都希望能重新目睹。我的腦袋變得軟綿綿，手輕飄飄的沒有力氣，連陽光都描成了舒服的淺金色。這個在陽光里奔跑嬉笑着的男孩，就是這五年中我腦海中回映無數次的那個...“記憶最深處的人”？我又在畫他了，五年前那個單純的男孩，池熙。溫柔的眼神，溫柔的微笑...甚至連黑色的頭髮也溫柔地貼着耳根。　

　熙，你在哪裡。　

　熙，你還在等我么。　

　熙，如果沒有記錯，你已經17歲了吧。　

　熙，你知道么。——　

　我。好。想。你。　

　.......　

　我不得不承認有點喜歡他，或許五年前是有點，五年後的今天不僅僅只是有點了，是很。很喜歡。喜歡到可以為他忘掉一切憂傷的程度。可是我喜歡的人突然在五年前失蹤了，媽的，他被我弄丟了。　

　叮咚。叮咚...　

　該死的門鈴居然還在不依不饒地響，吖，這次按鈴的人可真有耐心，佩服。我不得不挪動身子，排慢動作一樣從椅子上站起來，雙手反撐在拷貝台上。腳麻了，沒有知覺，分不清該邁左腳還是右腳。猶豫着踏出了幾小步，小心翼翼。眼前突然劃過一道慘白的亮光，盯着檯子久了，眼睛澀澀的。吶，好多小星星......　

　好不容易走到了門前，看着眼前墨綠色的鐵門，心第一次有意識的彷徨了。門鈴再一次不耐煩地尖叫起來，我也同樣不耐煩地使勁轉動這個看似牢固卻實際虛無不堪一擊的門把，推開沉重的大門看也不看是誰地嘰嘰喳喳起來：“你沒完了啊有什麼要緊的事按門鈴按得你那麼久你說話呀你......”　

　噓。　

　對面的人伸出修長的手，撫摸着我的頭。很舒服，一下一下地那麼有節奏感，就像池熙睡覺時勻稱的呼吸一樣，給我熟悉的溫柔的感覺....我似乎明白了什麼，猛地抬起頭，看見了他常常的劉海下隱藏的溫柔的眼神。果然是...池熙。是你嗎？　

　“木。我是熙。池熙。”五年了，他的嗓音仍然很好聽很溫柔。我依稀記得。熙變高了，我踮起腳也夠不着他的頭頂。他染了茶色的頭髮，更襯他那雙由於溫柔的眼睛了。我突然發現熙身上貌似多了一樣東西，淡淡的憂傷，把什麼東西都渲染地淡淡的。淡淡的茶色，連溫柔也似乎有些淡了。還有他左耳垂下套着的淡藍色的耳環，淡藍色的上衣裡面露出來的白襯衫，還有淺灰的牛仔褲。唯獨他的眼睛，有點憂鬱，有點深藍，深不可測的那種。可惜這深邃的眼眸襯不起他的單純，單純的本性。　

　我逐漸仰起臉，望着他的臉，望着他的眼睛。有點自私地死死看着熙的眼睛，久久地與他的眼神觸碰。熙的手緩緩地從我頭髮上滑了下來，他驚慌地避開我的眼神，低下頭清清嗓子，像個笨拙的小P孩一樣擺弄着衣角。又不知所措地抬起頭。　

　“咳。”　

　“你到底要說什麼。”我的眼神同樣遊離着，最後落在不遠處窗檯的花盆上。“熙，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　

　“唔...”　

　“熙，你到底怎麼了？”我抓住他的手使勁晃着，他不看我的眼睛，似乎又比以前多了份任性。熙，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池熙放開我的手，低下頭。“我媽跟你媽媽在餐館吃飯時碰見了，阿姨告訴我的。”　

　“唔...原來是我媽媽告訴你的...難怪我不知道。”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木。”　

　“哎？”　

　“......”　

　“對不起。”　

　我不說話了。他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因為他消失了五年所以跟我道歉么？不對，是我把他弄對了，並且找了五年都沒找回來。　

　四周是死一般的沉寂，瀰漫著淡淡的四葉草芳香，和一種似有若無的感覺。人都是討厭這樣安靜的吧。那樣空洞，那樣迷茫，耳朵難受地理不出一點點頭緒。就好像整個人掉進了真空，只聽得見粗緩的呼吸聲伴着均勻的心跳，沒有一絲風。所有人都像殭屍一樣呆立不動，都像吃了啞葯一樣不說話，好像一張口，就會露出所有敏感的破綻。　

　“蘇落木，五年前的那個諾言，我不能完成.....”池熙不看我，低着頭，他有什麼“敏感的破綻”？！哎呦呦，跟我玩了五年的失蹤遊戲還不夠，一見面就把我T了。混蛋。我才不稀罕，什麼諾言，都只是一片絢麗的霓虹，曇花一現的美麗，無聊。可是...我不甘心，我要一個安心的理由。　

　“熙，看我的眼睛。”　

　“對不起，木。對不起...”　

　“我叫你看我的眼睛！”慍怒。　

　“木，我又喜歡的人了。”　

　“看我的眼睛！”　

　“但...那不是...你。”　

　“看我的眼睛...”　

　“我喜歡以你吖。熙。”　

　　.....　

　熙走了。頭也不回，沒有一點餘地。　

　我哭了，哭得歇斯底里。　

　爸爸走後，從來沒有這樣哭過。眼睛乾澀得彷彿要枯萎，嘴唇蠕動着彷彿要裂開。眼淚，鹹鹹的，為什麼不是酸的？　

　哭過之後意志清醒過來了。池熙，你這個混蛋。白痴，幹嘛欺負我，說了一大堆廢話，害我哭得唏哩嘩啦。從今天起，我要忘——掉——他！本來就沒什麼好稀罕的，清靜了五年現在身邊突然冒出個嘮叨機器我還不習慣咧。就當是少了一堆廢氣，握畫筆蹲檯子的時間更多而已。　

　恢復了情緒，我拿出一張嶄新的水彩紙，淡藍色...是池熙的顏色呀，散發著四葉草的芳香。點上白色的顏料，畫出天使純白的翅膀。不知不覺，又畫起了茶色的頭髮，淡色的衣服。怎麼又是池熙？他被我畫成了天使，扇動着翅膀背對着我，彷彿要衝破這淡藍色的籠罩。　

　於是，我的天使走了，再不歸來。　

　我是落木。　

　蘇。落。木。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