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熊號魔法船》_8098字

　　清晨五點鐘，天才蒙蒙亮，別的同學還在睡覺，慄慄便拿着小號到海邊來了。慄慄是個瘦瘦的男孩，眼睛黑亮，就像兩大顆圓圓的野葡萄。慄慄的頭髮老亂蓬蓬的，又硬又鬈。遠遠看去，他的腦袋就像長滿了毛刺兒的大栗子。

　　慄慄只能在這個時候練習吹小號，因為在學校樂隊里，他只是個替補隊員，等大家一起床，就輪不到他吹了。就是這個地位，也是他拚命爭取來的。音樂老師說他嘴巴太大，吹小號漏風。其實他的嘴巴並不算太大，他對着鏡子，用尺子量過，就是相當於一般人嘴的一個半大。可是沒辦法，老師就是這麼說。有一次，慄慄聽人在背後議論，他之所以能留在樂隊里，是因為學校要照顧孤兒。慄慄是從福利院來的，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媽媽長的是什麼樣子。這是件讓人難受的事，慄慄盡量不去想它。

　　時間還早，遠處的天空出現了通紅的早霞，浩瀚的大海里平緩的波浪蕩漾着，把一排排白色的浪花推向沙灘，空蕩蕩的沙灘上只有他一個人。

　　慄慄嘆了口氣，坐在海邊的沙灘上，拿起了小號。他努力把嘴抿小一點，讓嘴唇不漏風，可是不行，吹出的小號仍然是噗噗的聲音，簡直就像吹一隻破氣球。

　　慄慄托着下巴胡思亂想：“要是用塊橡皮膏把嘴邊貼起來一點兒，也許會好些。或者，給嘴巴安上一條拉鎖，想要多大就可以隨便調節，吹小號的時候就讓嘴巴變得小小的。不，不，那樣實在有點兒危險，要是哪天出去野餐，嘴巴拉鎖被卡住了，不就得眼睜睜地看着人家大吃大喝了！”

　　慄慄這麼想着，忍不住笑了。忽然，慄慄的眼前好像有什麼東西一晃，啊，一隻小螃蟹正從濕漉漉的沙土裡探頭探腦地鑽出來。

　　再一看，又是一團小沙粒在動，又拱出來一隻小螃蟹。慄慄東張西望，發現黃色的沙地上出現了許多小孔，一隻只小螃蟹正在慢騰騰地爬出來。

　　慄慄手心痒痒的，他馬上放下小號，挽好褲腿，跑來跑去捉小螃蟹。慄慄發現了個有趣的小秘密：早上的小螃蟹好像還沒睡醒，一個個都迷迷糊糊的，昏頭昏腦地往慄慄手裡撞。那些睡懶覺的同學肯定不會想到，他們總抱怨那些小螃蟹跑得太快！這次可以好好向他們炫耀一下了！

　　不一會兒，慄慄就捉了三四隻。濕濕涼涼的小螃蟹在他手心裡爬着，小爪子撓得人痒痒的，真是好玩極了。

　　就在這時，慄慄聽到了滴答一聲小號，清脆嘹亮。他猛然想起了丟在沙灘上的小號。慄慄回頭四處尋找：小號沒了！慄慄有點兒着急了，小螃蟹趁機大逃亡，簌簌地鑽回沙地中去了。

　　嗚地又是一聲響，那聲音很近很近。沒錯，肯定有人在吹他的小號，而且就在周圍！

　　慄慄東張西望，空曠的海灘上一個人影也沒有。可當慄慄低下頭去的時候，他驚訝得張大了嘴。

　　他腳下不遠處，有個很奇怪的小東西。起初，慄慄以為那是一隻小豬，粉嘟嘟、胖乎乎的小豬，正把圓鼓鼓的屁股對着他。但很快他就斷定，這絕不是一般的小豬。小豬的腿可沒這麼粗，像四根短粗短粗的粉色圓柱子；小豬的耳朵也絕對沒這麼大，像兩片大樹葉一樣垂下來。這小東西正專心致志地幹什麼呢，小尾巴翹着，還甩來甩去的。

　　到底是什麼呢？慄慄屏住呼吸，慢慢接近它。他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心怦怦地狂跳着。

　　大概是慄慄的腳步聲驚動了它，那小東西轉過身來。

　　慄慄吃驚地叫出聲來：“小象！”他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一隻有椅子那麼高的小象，全身都是可愛的粉紅色，小眼睛像兩顆巧克力豆兒，雪白的象牙也只有香蕉那麼大，它長長的鼻子正卷着那把金色的小號，那樣子就像個正兒八經的樂手。

　　“1、2、3、4、5、6、7……”小號竟然發出了美妙的樂曲聲。

　　這隻小象還會吹號？

　　慄慄被這隻奇怪的小象吸引住了，他想慢慢地接近它，可剛邁出一步，胖嘟嘟的小象忽然轉身跑了。這個小傢伙居然還跑得挺快！

　　慄慄拔腿就追，他的小號還在小象的鼻子上呢！要是他把小號給弄丟了，肯定會連替補的資格都被取消的！

　　小象沿着海邊的沙灘跑，濺起一串串浪花。慄慄在浪花後面猛追，他的鞋子和褲腿全被打濕了。

　　他們沿着漫長的海岸線跑啊跑啊，慄慄回頭一看，他們學校的樓群已經離得老遠，變成了一個小點。他也累得快跑不動了。

　　小象似乎也累了，肚子一鼓一鼓地喘着粗氣，舉着小號，停在不遠的地方，眼睛閃閃發亮地看着慄慄。

　　慄慄氣喘吁吁地坐在海灘上。他這才發現，這一片海灘特別美，沙子就像柔軟的銀色地毯，海水就像透明的藍水晶，在海岸的碼頭上，還停泊着一艘很特別的小輪船。

　　這輪船有點奇怪，和慄慄以前看見的輪船全不一樣，簡直就像一隻大玩具船。藍白條的船身，綠色的甲板，鮮黃、火紅的船艙，還有許多五顏六色的小旗。船頭用金色的油漆寫着船的名字“飛熊號”。在字的下面，掛着一隻胖嘟嘟、毛茸茸的小白熊，它背後還有一對長滿羽毛的小翅膀。

　　小象着海水，向綵船的方向跑去。一隻袖珍熱氣球悠悠地飄了下來，下面還吊著一隻小竹籃。還沒等慄慄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小象騰的一下跳上小竹籃，搖搖晃晃地跟着氣球飄回了船上。

　　慄慄猶豫了一會兒，決定上船，他必須找回自己的小號才行。慄慄向四周打量一圈，發現從小輪船上垂下一條柔軟的彩色繩梯。周圍安靜極了，一個人也看不見，只有海浪嘩嘩地拍打着沙灘。慄慄覺得心跳得特別快，好像有幾雙眼睛正在暗處盯着自己。

　　慄慄深吸了一口氣，雙手牢牢地抓住繩梯，一步步地踏上去。

　　不一會兒，慄慄就站在小輪船火紅色的甲板上了。四周靜悄悄的，居然沒有一個人。奇怪的是，那隻神秘的小象也不見了，好像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慄慄在甲板上東張西望，他的眼睛簡直忙不過來了，那感覺就好像進了兒童遊樂場，一個個色彩艷麗的小船艙，就像用漂亮的積木搭起來的玩具房子。

　　慄慄面前有一扇黃色的門，他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沒人回應。慄慄推開門走了進去。哈，那裡面的傢具可有點兒古怪，有八條腿的桌子，長滿了柔軟毛毛的大沙發，還有滾來滾去的球形小凳，看上去舒服極了。

　　慄慄走出房間，在甲板上溜達着，四處看看。不一會兒，他發現每個房間的門上居然都有圖案和文字！

　　第一個房間的門，也就是黃色的門上畫著一張男人的臉和一張女人的臉，男人臉的旁邊寫着“鼓手”，女人臉的旁邊寫着“指揮”。他們倆都是圓圓的臉蛋，嘴角掛着和藹可親的微笑，就像聖誕老公公和聖誕老婆婆年輕時候的樣子。慄慄注意到，那個男人的頭髮竟然和他自己的一模一樣，亂蓬蓬地打着鬈；而那個女人呢，眼睛和他的像極了，也是又黑又亮，而且圓溜溜的。

　　慄慄的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在哪兒見過他們，而這個地方，自己也來過，好像還待了很長時間，那是在很早很早以前……

　　還是別胡思亂想了！慄慄拍拍自己的腦門，現在同學和老師都該醒了吧，要是讓他們發現自己和小號都不見了，那可就慘了。

　　慄慄加快了腳步。第二個紅色房間門上，畫著一個長頭髮女孩的臉，她的長長的頭髮垂到胸前，分成了一根根，很像一架美麗的豎琴，而在她臉的旁邊，真寫着“豎琴”兩個字。

　　第三個藍色房間門上卻沒畫什麼頭像，門上寫着“下落不明”。

　　慄慄想了半天，也不太明白“下落不明”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正要推開門看看，腿忽然被什麼東西碰了一下。慄慄蹲下身，原來他腳下有一個小木頭房子。

　　小木頭房子的門開着，上面居然畫著一隻小象，慄慄念着門上的字：“莫扎特。”他皺着眉頭自語，“莫扎特？我記得好像是個挺有名的大人物，是世界級的大音樂家，怎麼住在這麼小的屋子裡？”忽然從小房子門裡伸出一個小小的象鼻子來，打了兩聲呼嚕之後，居然吹出一個短小的曲調，那調子有些滑稽。

　　啊，是拿走他小號的小象。他俯下身去，試圖抓住小象的長鼻子，那鼻子卻敏捷地躲開了。就在這時，輪船的汽笛忽然響了，那聲音有點兒古怪，有聲有調，很像起床號。

　　船上三個窗口都亮起了燈，響起了動聽的樂器合奏聲，那聲音是從各個房間里發出來的。同時，每個房間裡面都傳出了沙沙的腳步聲，他們好像都要出來了！

　　慄慄有點兒緊張——突然闖到別人的船上，不會被當成小偷吧？那多委屈啊！明明自己才是被那隻調皮搗蛋的小象給偷了。

　　不管怎麼說，慄慄決定先躲起來，他看見對面恰好有一間半敞開的廚房，就趕緊鑽了進去。

　　這間廚房很漂亮，架子上放滿了大大小小的調料瓶，五顏六色，就是上面的標籤有點兒奇怪：除了有“甜的”、“海鮮的”、“麻辣的”，還有“古典浪漫的”、“爵士的”、“搖滾的”……

　　這些都是什麼味道啊？慄慄忍不住好奇地擰開一隻圓圓的小瓶子，上面寫的是“歌劇”。

　　瓶蓋兒剛一打開，馬上有一個嘹亮的女高音飄了出來，她正大聲地用一種嘰里咕嚕的語言演唱着一段傷感的調子，聽得慄慄都有點兒鼻子發酸。

　　慄慄趕緊把瓶蓋兒擰緊了，他有點兒明白了：原來音樂也是有味道的。屋子中間居然還有一張鋼琴形狀的餐桌，鋪着雪白的檯布。餐桌上放着一條紅燒海魚，冒着一股香味。最有意思的是，那魚時不時還冒出一段動聽的小曲子，真是“色形味聲，樣樣俱全”。

　　隨着汽笛嗚嗚的響聲，啪，啪，啪!三個小房間的門陸續打開。慄慄急忙蹲下身，從窗戶邊偷偷往外看。

　　先是一陣激昂的鼓聲，清脆有力，節奏明快。在學校時，音樂老師曾帶慄慄他們聽過國際交響樂團的演奏。老師專心地聽那老鼓手敲鼓，聽得如痴如醉，忍不住讚美地說：“真是棒極了。”可現在慄慄聽到的鼓聲，絕對比那個鼓手還棒。最奇怪的是那鼓的質感，聽上去有種妙不可言的韻律，不知道是用什麼特殊材料做成的。

　　慄慄從窗口探頭望過去，他吃驚得張大了嘴，那鼓竟然不是鼓，而是一個男人的肚皮！

　　一個胖胖的男人揮動着手掌，輕快地拍打着肚皮，發出冬冬的鼓聲，從黃門房間里出來。他的樣子和門上的畫像一模一樣，頭髮亂亂地向各個方向豎著，簡直像個大毛刺球。他的笑容也特別親切。

　　紅色木門打開了，裡面輕盈地走出一個女孩，她黑色的長頭髮柔軟地垂下來，就像門上的畫一樣，像一架小小的豎琴那樣。女孩用手指輕輕地撥弄着頭髮，頭髮竟然像琴弦一樣，發出了極美妙的聲音。她大概是個特別講衛生的女孩，只見她另一隻手拿着一把大牙刷，時不時地停下來刷刷牙。

　　那隻小象也從小木頭房子里鑽出來了。它出來的樣子可和慄慄在沙灘上追它時不一樣。它腳上竟然穿着彩色的旱冰鞋，它熟練地滑着旱冰溜了出來，輕鬆地從慄慄身邊溜走了。這四隻小巧可愛的旱冰鞋是從哪兒來的，難道是小象自己穿上的？而且，它的耳朵在動，像鑔那樣，敲得臉蛋嚓嚓響，鼻子伸得直直的，像一根黑管，也真的發出黑管那樣動聽的聲音。

　　慄慄驚訝極了，他來到了一個什麼樣的船上？怎麼凈是這樣奇怪又有趣的事情？

　　最後從黃門裡走出來的是一個女人，一個很漂亮的阿姨，可是她不停地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臉，還鼓着嘴巴，看上去有點兒滑稽。

　　“你怎麼出來得這樣慢？”鼓手先生問。

　　“沒辦法，我的臉蛋老是不對勁。”阿姨皺着眉頭用一面小鏡子照自己的臉蛋。

　　慄慄奇怪地想：“她幹嗎要拍自己的臉呢？”

　　鼓手先生問：“我來看看，效果怎麼樣？”

　　指揮阿姨突然做了個奇怪的動作，就像淘氣的孩子，使勁吐了吐舌頭，奇怪的事情出現了，她的嘴巴一下子鼓出來，變成了一把小號，嗚嗚地發出小號的聲音，吹的是一首進行曲，可好像有些走調。

　　“不行不行。”指揮阿姨又把嘴巴縮回去。

　　小象沙沙地溜着旱冰過來，用長鼻子捲住了指揮阿姨的褲腳。

　　“莫扎特，不要鬧。”阿姨一本正經地認真練習。

　　可小象仍然用鼻子拉住指揮阿姨往廚房的方向走，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

　　“可能有什麼事情。”阿姨說著，跟小象走了過來。鼓手先生和豎琴女孩也跟上來了。

　　慄慄在窗戶邊看着這一切，心想：“這下可糟了。”

　　其實慄慄沒什麼好害怕的，本來他是來找自己的小號的嘛。可他還是有點緊張，不由自主地鑽到了鋼琴形狀的餐桌下面。

　　阿姨跟着小象走到廚房裡來了，鼓手和女孩也進來了。慄慄看見了他們的六隻腳，加上四隻小旱冰鞋，可他們看不見他。

　　但是，那隻叫莫扎特的小象可看得一清二楚，它的個子矮啊。它探頭探腦地向餐桌下面張望着。

　　慄慄使勁向它擺手，把手指放到嘴唇邊：“噓……”

　　小象的鼻子吹出了一串黑管音色的曲調，嘰里呱啦，咕嚕咕嚕，劈啪劈啪……聽上去就像外星人在說話。

　　慄慄的心跳加快了，他有種不祥的預感，這一定是用音樂告訴其他人，桌子下面有個陌生人。

　　還沒等慄慄想出逃跑的好辦法，那三個人忽然一起低下頭來，六隻眼睛一齊盯住了他。

　　指揮阿姨嚴厲地問：“你是誰？”

　　鼓手先生和豎琴女孩也盯着他問：“你怎麼偷偷跑到別人家裡來？難道你是……”

　　“不，不，我不是來偷東西的，我是來找我的小號的，”慄慄結結巴巴地說，“這隻小象拿了我的小號。”

　　“是小象莫扎特帶你來的？”

　　“沒錯，不信你問它。”慄慄一本正經地說。說完了，他才猛然想起，這隻小象根本不會說話呀。

　　指揮阿姨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突然說：“你看，他的嘴巴多大啊！我怎麼覺得這麼眼熟？”

　　鼓手先生胡嚕着自己的腦袋說：“還有他的栗子頭……”

　　慄慄慌忙抿住嘴唇，捂住腦袋，臉變得紅紅的。

　　指揮阿姨還是使勁地盯着他，眉頭皺得更加厲害了，嘴裡嘟囔着：“難道是……是……”

　　突然她一把把慄慄從餐桌底下拉出來，拉到跟前仔細看，從頭看到腳，連耳朵、後腦勺都要看得清清楚楚，就好像他是個外星人！

　　這麼不尊重他，慄慄有點兒惱怒。可鼓手先生更厲害，竟然蹲下身來，要撩開他的衣服。

　　慄慄嚇了一跳：“你們要幹嗎？”

　　鼓手先生猶豫了，可指揮阿姨使勁地催促他：“快呀，快呀。”

　　於是鼓手先生不再猶豫了，他使勁地抱住慄慄，準備掀開他的衣服。

　　慄慄急了，他已經是小學五年級學生了，當著這麼多人給他脫衣服，而且還有女孩子在場，多丟人啊！

　　他拚命掙扎，用腿踢得鼓手先生的肚子冬冬直響。可鼓手先生的力氣真不小，最後慄慄的肚皮還是露出來了。

　　“啊，是他，肚皮上那塊痣還在。”指揮阿姨激動地叫起來。

　　“是嗎？”豎琴女孩也湊上前來看。

　　“沒錯，我說他的嘴巴怎麼看着那麼眼熟呢！”鼓手先生也一臉驚喜，“他肯定是！怪不得莫扎特要把他帶到船上來！”

　　“是什麼呀？”慄慄生氣地問。

　　“你是我的孩子呀！”指揮阿姨激動地叫，“真不敢相信！”她的眼睛里充滿了淚水。

　　“不，應該說是我們的孩子。”鼓手先生大聲更正，他又告訴慄慄，“我是你爸爸，她是你媽媽，她是你姐姐。”

　　莫扎特熱情地撲上來，用鼻子捲住慄慄的腿。

　　這回輪到慄慄吃驚了：“這是怎麼回事？”

　　“你是孤兒吧？”

　　慄慄點點頭：“是。”

　　“你是被人在海邊撿到的吧？在一隻古怪的紅色小船里？”

　　慄慄點點頭，他聽孤兒院的阿姨說過，十一年前的一個早上，有人在海邊發現了一個兩尺多長的“紅盆”，那盆的形狀有點兒古怪，就像一隻大號的玩具船，船裡面有一個嬰兒，那就是他。

　　“那是從我們的船上被海浪卷下去的。我們一直以為你已經……已經被大海吞沒了。”指揮阿姨，不，應該是媽媽含着眼淚一口氣說完。

　　“不，我還活得好好的，就是嘴巴大點兒。”慄慄聳聳肩膀，看看他的爸爸，看看他的媽媽，又看看他的姐姐。他們的嘴一點兒也不大，奇怪，為什麼偏偏他的嘴巴這麼大呢？

　　慄慄的心情有點兒複雜。不過，說心裡話，慄慄還是挺高興的，他一下子多了三個親人，都是很神奇的人。對，還有一隻小象，這大概是他們家的寵物吧？還起了個很不錯的名字——莫扎特。

　　小象也彷彿知道他是主人了，親熱地湊到他身邊，翹起長鼻子，從旁邊的矮柜子上捲起一瓶紫色的調料，全撒在餐桌的魚盤裡。它又用長鼻子將魚盤輕輕地托着，送到了慄慄的面前。

　　鼓手爸爸說：“莫扎特讓你吃這些魚。”

　　“這些魚很好吃呢！”媽媽說著，用筷子夾起一小塊魚，送到慄慄嘴邊。

　　慄慄猶豫了一下，把魚肉放進嘴裡，味道好香，他忍不住又吃了一塊。

　　“你有什麼感覺？”

　　“好像沒什麼別的感覺。”慄慄說著，好像嘴唇上有一根魚刺，他忍不住撅起嘴，使勁一吐。

　　哇！不得了，他的嘴巴一下子伸出來，變成了一把小號的形狀，嚇了他一大跳。

　　“啊，啊，我的慄慄素質真好！”指揮阿姨驚喜地叫，“我吃了那麼多魚，嘴巴也沒有多大變化。”

　　慄慄忙把嘴巴縮了回去，還好，還能變回原樣。他結結巴巴地問：“這是怎麼回事？”

　　鼓手爸爸笑嘻嘻地說：“這就是咱們家人的特殊音樂遺傳。我們家的這艘船是魔法船，吃了魔法船上的東西，自己身上的潛能就能發揮出來，普通人吃得再多也沒用。”

　　“也只有你的嘴巴能變成小號，因為你的嘴大，我就變不好。當然我比普通人要強多了。”媽媽羨慕地看着他的嘴。

　　慄慄心裡暖洋洋的，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碰到有人誇他嘴大好。

　　一家人都為他忙碌起來，媽媽幫他收拾房間，就是門上寫着“下落不明”的小房子。

　　爸爸把“小號”兩個字貼在門上，旁邊還有慄慄的畫像，畫得倒挺像，就是嘴出奇的大。

　　姐姐豎琴帶他到自己的房間里玩。

　　姐姐的房間布置得挺漂亮，可也非常奇特，房間的一角竟然擺滿了大大小小的魚缸，裡面有各種各樣的魚：有長着鬍子，喵喵叫的貓魚；還有拿手絹捂着嘴巴，老是打噴嚏，戴着眼鏡的魚……

　　看見姐姐，所有的魚都慌裡慌張地躲到了魚缸底下。姐姐調皮地拿起門旁邊的釣竿，往魚缸里一甩，釣起一條胖鼓鼓的魚。魚的嘴裡刺刺地噴出一股水流，姐姐的頭髮都被打濕了。胖魚又跳回到魚缸里。

　　慄慄吃驚地問：“你的房間怎麼放了這麼多魚缸？”

　　姐姐說：“我還有更多的收藏品呢，每隔幾天換一個樣。”

　　慄慄說：“就像女孩喜歡換衣服一樣。”

　　姐姐不以為然地撇撇嘴：“甭說我，以後你的房間里的東西肯定會變得更多。誰都知道，男孩子都比女孩子淘氣。”

　　一切都像做夢一樣。慄慄覺得自己的周圍變化太大了，他得慢慢適應。他真的會變得很淘氣嗎？這可難說啦，尤其是在這樣一個神奇的家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