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絮語

　　日子就象靜靜開放着的花朵, 如果久久不去梳理觀賞,就會像秋天的落葉一樣無聲地飄走。而我的一些秋事，彷彿還在秋雨里悄悄地傷感着，可涼涼的北風似乎又在告訴我，冬天已經來到了。

　　小區的花園裡，早沒有了往日的翠色。三徑殘菊間，似乎還在延續着深秋時節的美。傍晚時，我喜歡在這裡散步，喜歡看紅紅的太陽一點點西下。有時走的累了，就坐在花園的石凳上，雙臂抱膝像一尊安穩的塑像。細聽，樹叢里傳來了悉悉索索鳥兒歸巢的聲音。一隻不知名的飛蟲，沿着我的褲腳慢慢地爬上來，尋尋覓覓的樣子讓人憐愛，這個季節還有這麼頑強的生命已經很少見了，便不忍心去打擾它。不遠處的人行道上，有三三兩兩的人散步經過這裡。暗想，是不是我便和這園中菊路邊樹一樣，也成了她們眼裡的風景呢？

　　來到這個小區已經三年多了，與晨起晚間，且不說這個花園的小徑上留下了我多少腳印，單那些且走且想的思緒也足能裝滿這個園子吧？比如說，我看到一棵樹，在細細的端詳中，便有了些似曾相識的感覺，就會想起小時候在樹下同夥伴們玩耍的場面。想着想着，眼前便熱鬧起來。一根長長的皮筋拴在兩棵樹上，我們一邊跳一邊唱，兩條小辮隨着節奏像是飛上了天。而六月薔薇花開時，又分明是在喚醒我的記憶。也是這樣的傍晚，校園裡的薔薇簇擁連天。他朝這邊走來，我假裝賞花低頭不語。他也不語，卻摘了一朵給我，目光相遇，相視而笑。我汗漉漉的手心滲濕了薔薇的花瓣。這些年，浩浩，你過得還好吧？

　　很多時候，一些思緒總會無可抑制地輕輕拂過季節的邊沿。在忽綠忽黃的變化中，也許剛與一朵月季告別卻又和一朵菊花邂逅，我們早已習慣了四季的交替。就像我，每晚這看似不經意的散步，其實，時光早已在大自然準備好的暮色中，一寸微弱的月光，一段青澀的回憶，和着樹的影子一起拉長遠去了。

　　白天的時候，我也愛看窗前的風景。遠處是碧波的大海，近處是寬闊的海濱大道。我喜歡靜靜地欣賞，連同窗下的老柳樹，一捋陽光透過樹隙印在牆上，虛無，斑駁，迷離又充滿誘惑。 如果還有什麼羈絆和心事，此時都已悄無聲息地歸隱到塵外了。

　　有時我就想，像我這樣一個喜歡幻想的女子，是該有前世來生的。一季紅塵哪能填充我飛揚的思緒？

　　那麼，若如此，五百年前，我該是大海邊的一漁家女子吧？守着一間籬笆小院，門前一定要有竹子，再種幾棵果樹。沏一壺秋日剛落的茶，只為收留一些為尋夢路過的異鄉客。又或許是一位大戶人家的小姐，在夏日的長廊上，賞竹林微雨，在幽幽淡淡之間，獃獃着想着自己的心事。

　　當然， 這一切顯然都是虛構的。因為上下五百年，誰還知道有我這樣一個女子？就像現在，我肆無忌憚讓虛無像青苔一樣爬滿心田，也只是在搖曳一下自己的思緒罷了。

　　這思緒，打開就是俗世煙火，關上就是雲水禪心。

　　那一日，我坐在閣樓的寫字檯前，手裡擺弄着一串在海南買的白色水晶項鏈，戴上又摘下又戴上。愛人輕輕走到我身邊，半是欣賞半是感慨地說，人說白色水晶象徵著永恆，看來這水晶要跟你一輩子了。

　　只是這一句話，便讓我怔住了，心中頓時一片茫然。我不由地摘下這串水晶握在掌心，細細地端詳，拋去我不能丟的因素，單就水晶的質量來說，它的一輩子會很長很長，長到了一個人嚮往的來生。可是，我的一輩子呢？是多久？我想，一般情況下，我這一輩子是戴不壞這串水晶的，換句話說，我終會走到它前面的。到那時，陪伴這串水晶的只有兒子了吧？他想我了，就打開抽屜摩挲這串水晶，是否就像他小時候偎在我懷裡一樣呢？歲月走完了，而一顆愛他的靈魂卻留在這水晶里了。

　　一陣心顫襲來，這心顫足以迷痛我所有的思緒。

　　今夜悄無聲息，然而，這突如其來的想法卻填滿了我所有的夜夢。我醒來，偎在愛人的身邊，對他說，讓我躺在你懷裡好嗎？我是個喜歡幻想卻又害怕幻想的女子。我害怕人生短暫，害怕日子像流水一樣逝去。今生你還欠了我幾件夢想呢。比如說，我喜歡每晚讓你陪着我散步，走走停停，聊一些有一搭無一搭的家常話；再比如說，我喜歡和你一起游幾次說走就走的旅行，我們不用住星級賓館，不用吃山珍海味，走累了，你替我背着背包，我替你扭開水壺的蓋子，我們慢慢行走，每一程，都有山水為伴清風相隨。當然，這是我的理想。我說出來，它就成了我前面的一盞燈，亮不亮，且在那裡照着。

　　就像這冬日裡的花草樹木，儘管沒有春天時的茂盛和艷麗。但是，誰說它們就沒有夢想？此刻，也許它們正在悄悄地做夢，做着有關春天的夢呢？

　　悠悠歲月，我終會由一個美麗的女孩變為一耄耋的老婦。

　　可我不願想這麼多。只想做一隻貓，一隻輕盈優雅的貓。在現實與虛無中，緊緊追趕夢的影子。興奮不已的樣子，像是已經觸摸到了理想的天空，欲羽飛翔---

　　文/纖纖柳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