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愛情

　　因為愛情，第一次聽到這首歌是在姣姐的空間里。當時一併看到了她的結婚照，兩人一個穿西服、一個穿婚紗，潔白得像童話里才有的世界。其實，之前也零星地聽過，但並沒有什麼感覺。自那次之後才突然發現這首歌的好。以後每一聽到，時光便瞬時切換到那時的心境和感覺。

　　有些人玩笑似的問我：哎，給你介紹個對象吧，你喜歡什麼樣的？我習慣性地多少作些羞態且一時答不上來。想來，答不上來是對的。在沒遇到自己所愛的人之前，你自然不會知道也想象不到她的容貌、性格甚至可愛之處。只有遇到了、發現了才會恍然大悟：就是她啊。愛情畢竟不是選美，大眾化的審美眼光在某一時期大致趨同。對美貌的追求只是愛情追求里的一個因子。況且那美貌的定義也是在多種情感因素左右下的結果，它並不單薄。我們都知道四大美女漂亮，知道許多影星大腕兒漂亮，但那只是漂亮，並不是人人都會對他們產生愛情。戀愛就像做夢，刻意不得。睡前無從把握，醒來唏噓感嘆、難以捉摸。一旦進入夢境，情感便左右了一切。一切世俗的正常的邏輯推理、處事規律統統打破。在現實中，你給我八兩，我自當還你半斤。可在愛情里並非如此，你把一心的重量都給了她，卻有很大可能只換來一個無奈的微笑。因為這時你開始做夢了，而她還清醒。你無法靠算術題1+1的努力必然得到2的邏輯把她的夢拉到與你相同的境界里。並且，你很可能明知如此卻仍然不計成本的瘋狂似的付出。這也不是世俗邏輯左右得了的，因為你在夢的境地里。人活着是需要做夢的，即使夢醒后一無所得，況且那本來就不是一個得失的問題。如果你們倆恰巧做了同一個夢，那麼你是幸福的。這幸福的滋味是上帝為你量身定做的。你姑且珍惜和享受去吧，但誰也說不好這夢什麼時候會醒，或者就這麼一直做下去。為了把這夢境移植到現實里，人們發明了一種方式叫做婚姻。但夢畢竟是夢，用婚姻移植的只是一種形式，是別的東西。

　　處在愛情里的人都是太過純粹的藝術家、詩人，而他們的對方甚至他們的愛情本身就是他們心愛的藝術品。他們對這藝術品不惜傾盡自己所有天才的洞察力、創造力和表現力。而當這些洞察力、創造力和表現力極致地顯現出來時甚至連他們自己也會感到驚異。所以魯迅孩子般地把許廣平稱作小餡兒餅，金岳霖等了林徽因一輩子終身未娶，普希金在愛的泥潭裡靈感井噴，就連沾酒就醉的二弟也在給前女友的餞行宴上勇氣天來，暢飲十幾杯還能把她送到瀋陽北站並順利返回。我常常想，如果有一天我做了教師（中學或者更高的教育階段吧）一定辦一個情書比賽或者展覽。老套的作文題目交給了孩子們太多虛假和做作的東西。而情書，我想那應該是最接近真實內心的文字流露吧。那種相思的苦痛、等待的煎熬、患得患失的心態、神經繃緊的敏感不僅做不得假，而且個中玄妙細微之處更非外人所能體驗。電子時代的到來使紙質的書信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但許多愛情的詩意卻終究無法為電子信息替代。比如你在寫信時那一筆一畫間所映出的愛人甜美的微笑，你每一個字句已然流出之後卻又小心翼翼的推敲對方見信時感受的情境，你因為不小心寫錯字而毅然攤紙重寫的決絕，你粘上信封后又突然想到還落了什麼話沒有寫的無奈……你不允許這信中有哪怕一絲的不完美。當你把信封投入郵桶后，你的心便與信一道開始了漂泊，漂泊在每一個有月亮的晚上。等信的過程既是煎熬也是享受。乍然見信也同樣交織着驚喜和忐忑。鋪開信紙，從頭到尾、反反覆復，熟悉的自己上往往還會留有她指尖淡淡的清香……因為愛情，這一切變得如此美妙神奇……因為愛情，你每一次發表的狀態都是一種期待。因為愛情，所有她待過的地方都染上她的氣息。因為愛情，一切傾訴相思的詩詞歌曲里都有她的身影。因為愛情，你每到一地，每見一景，每得一物都急切地想對她傾訴、與她共享。因為愛情……因為愛情……

　　一直都不在自己的文字里提及愛情。一面是總覺得自己小，不相宜。一面是覺得它太過神聖，不敢寫。還有，就是我自知是個既以物喜、又以己悲的俗人，不止一次的被“人應對自己的感情有所節制”這樣的話提醒勸告。現在想想，也許人無論長多大在愛情面前也仍是小，渺小、青澀甚至可笑。而在自己開始在乎一個人卻因以為愛情太過神聖而不知道該不該承認時，那種乍然相見的喜悅和庸人自擾的心痛卻來得如此劇烈和真實。真的很奇怪，一個人在世上做伴最久的並不是自己的兄弟姐妹、父母兒孫，而是一個與自己根本沒有血緣關係的外姓人。且一切親戚血緣、家庭關係都由這樣兩個人的存在生髮出來。孩子長大了要忙於工作、要忙於創業、要成立自己的家庭、要養育自己的孩子，要經營自己的愛情。而你真正能依靠、願與你相伴的仍是異姓的老夫老妻，一輩子的飯茶冷暖。“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也許在鍋盆盤盞、磕磕絆絆地變老中，愛情的概念早已隨着時光偷偷消散，而相扶相持已經成了習慣。我們是否可以說，這也是因為愛情？因為愛情，乃知天地之小、人心之大；因為愛情，不知天地大小、人心究竟。

　　如果把中國歷史上所有與愛情相關的詩詞書畫、文賦歌謠、傳說故事統統刪掉，你可以想象我們的文化史會是怎樣一種圖景。因為愛情，我們做了何止幾千年的蝴蝶夢，還要繼續做下去，做得針線相隨、平平淡淡，做得星月點點、色彩斑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