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相約

　　你和他“相約”的日子，我們相遇了。

　　說不清那場相遇，對你我究竟意味着什麼。而當時光流去，你我曾經的相約，雖已很難收集到那時夢想的甜蜜，但過往那鐫刻在彼此心中的真情印痕，卻總會在回憶的幕布上，洇開出層層的溫馨、點點的遺憾……

　　那年，在海邊遇到你的時候，我的腦海布滿疑雲。你，俊美嬌俏，柔發披肩，是大多數男孩子都嚮往的那類女孩。可是，你卻獨自一人在很少人的海水中，靜靜地走着。我因為常去那個海灘，所以我知道你正走着的那個沙洲的兩邊，其實海水是很深的。我不知道你是否熟悉這邊海灘的情況，於是，就慢慢地向你的方向挪去。

　　我發現海水早已漫過了你的短裙，但你卻並沒有迴避的動作；你飄拂的秀髮在海風中舞蹈，但你的眼神並沒有我想象中的歡悅。當一個大浪打來時，只有你的頭髮和海平面保持了相同的高度。說時遲，那時快，我在你剛被嗆了第一口海水時，就將你的手，牢牢地抓住了……也許今生，若不是那個大浪襲來，將你捲入海水中，我想，你我也許永遠不會有如此貼近的緣分。

　　那一年，你才二十一歲。不幸的是，你心中剛開始真情接納的戀人，在一場車禍中離你而去了。當時，我理解了你孤獨於海水中的迷惘。你的無語和淚眼，令我心生無限憐惜。入夜，我們在海邊的咖啡屋用完西餐后，開始在海灘上靜靜地散着步。應該說，初次見面，我們應該算是屬於陌生的，但你說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故我們最初的相處，倒也氤氳着意外的熟稔氣氛。

　　我問你知不知道那兒海水很深的。你說知道，因為當時心裡無所謂，反正已是一片空白了。聽到你那麼回答，於是我說：遇到不幸的事，最禮貌的面對方式不是成就絕望，而是應該勇敢地去迎接美好的未來。你說我說話和別人不一樣，但倒是有點像你已逝的戀人。說完，你發現自己的措辭有些不妥，便跟我說了句對不起。我開玩笑說，你的率真讓我有點受寵若驚，你不用說對不起什麼的，我一向認為：生死由命，富貴在天。記得當時，你瞪大了清澈的大眼睛，注視了我好一陣子。

　　萍水相逢的你我，那晚卻有點兒浪漫地並肩坐在沙灘上。你抬頭望着星空說，今天是“七夕節”，你本想去那個世界和他約會的。我理解你當時的心情，並故意附和着說，如果換成是我，也許我也會有你這樣的想法的。你轉過臉來，眼神寫滿了無限感動。好一會兒，你問我：你怎麼也一個人來這海邊啊？我說海邊總有不錯的風景，會讓偶爾的孤獨遺失憂愁的情緒。你笑我說話很文學，我說那是因為我享受了大海的恩惠。

　　我們相遇在那樣一個日子，應該是蠻奇特的。因為那天，也可以稱作是中國的情人節，也是女孩們向上天祈禱自己能獲美滿婚姻的日子。我，因為漂泊來到海邊；你，為了殉情選擇了大海。只是我們不會想到，月光下的海灘上，陰差陽錯的我倆，居然會並肩坐望天上的銀河。

　　你說位於銀河西邊那顆明亮的星星是織女星，而與織女星隔河相望的是牛郎星。我說你小小年紀知道得還蠻多的。你說是他告訴你的。你還說陰陽之界將你和他永遠地分離了，就像銀河阻隔了織女和牛郎一樣。你原本設想讓大海成為你的喜鵲，為你搭建痛往天堂的橋樑……為了安慰你，那晚分手前，我對你說：天堂有幾種，其中最美的天堂，名字叫“活着”。我還情不自禁地加了句：真的很喜歡像你這樣重情重義的女孩。

　　那場相遇，讓我們開始以朋友相稱。你當時在一家小型貿易公司做文員，我還請你幫忙替我跑過工商和稅務局辦事。你是個很能幹的女孩，我一直讚賞你的處事風格。看到你慢慢從那陰霾中走出來，我內心深深為你感到高興。只是後來，我隱隱覺得，我們那太純的相處，總有一種類似毅力的東西，在我們的心髓，辛苦地蠕動着。有時，我們彼此的相視，好像也有了一絲不太自然的成分。

　　記得，認識你后的第二個“七夕節”，在你的建議下，我們又去了那海邊。只是，我們沒和初次相遇時那樣，肩並肩地坐在海灘上……

　　返回的路上，你問我：明年這個日子，你還能陪我來這兒嗎？我說：我一定會的！

　　然而，心中的夢想，總是無法同現實和睦相處。祈求上蒼，最終還是讓我選擇了無奈的食言。我，滿懷着惜別的愁緒，靜靜地離開了海島。分別前，我在給你的信中這樣寫道：記得那天你說過，牛郎星兩側各有一顆小星星，都指向織女星，傳說這兩顆星是牛郎用扁擔挑着的兩個孩子，正在奮力追趕織女……

　　可是，我肩上挑着的，不是世間美麗的傳說，而是沉重的現實啊！我們之間，相隔着道義的銀河，它很深、很寬；它不是在天上，而是在你我相悅的心懷……但願下一個“七夕節”，會有一個能夠深愛你的人，陪伴在你的身邊……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由於種種原因，我們已失去音訊好多年了。然而，每當“七夕節”即將來臨的時候，甚或每當我在海邊的沙灘上踽踽獨行的時候，我心中總會泛起“同來玩月人何在，風景依稀似去年”的感慨。當然，我也會為自己對那次相約承諾的食言而心存愧疚。現如今，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西風吹面立蒼茫，欲寄此情無雁去。”宋人毛滂的詞，常常會勾起我對我們這場相遇的深深追念。不過，好在那個美麗的相約，已在我的心中，漸漸地成為了永恆。我也許無力讓喜鵲們為我們築夢重逢的橋樑，但我相信，你一定還記得，我曾對你說過的，最美麗的天堂的名字——“活着”，因為我們只有好好地活着，我們的心靈之約，才會有實現的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