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愛如水

　　外出求學時，母親就去世了，那時家境比較差，兄妹六人衣食住行全靠父親在地里刨點東西，抽時間照料果樹，摘點花椒來供應。長年無休止的勞作，過早透支了父親的身體。很難想象，父親那些年是怎麼熬過來的。這些年為了生計，我顛沛流離在外，很少有時間回家看望父親。

　　花椒收穫的季節，父親打電話過來，讓我回家幫忙摘花椒。我知道這是父親的借口，他知道我時間緊張，平時吃飯也是飢一頓飽一頓的，讓我回家就是想看看我，再把平時攢的捨不得吃的好東西拿出來給我。見我回家了，父親臉上的皺紋都笑開了花，那笑容里滿是慈祥和疼愛，我能感覺的到。這次回來，看到父親明顯又老了許多。耳背的厲害，說話需要對他喊才能聽得見；腰板看起來彎的更低了，現在的他需要抬頭才能看到我；走路像像小孩子蹣跚學步，看着都讓人揪心。

　　走在山間小道上，旁邊溝溝坎坎是那麼的熟悉，雖然家鄉的地形經過十幾年的變遷，但是大體的形狀沒有改變，看着都有一種親切感。六七十棵花椒樹就在半山腰上，是父親在中年時栽下的。這些花椒既能自己做配料用，更重要的是每年摘下來能賣個好價錢，供家裡補貼使用。花椒樹在父親的精心照料下，長的鬱鬱蔥蔥，枝條旺盛，枝條上面的刺也是鋒利異常。摘花椒時，父親不住的叮囑我：小心上面的刺，扎人！盛夏的陽光在沒有涼風的吹襲下，火辣辣的像一個爐子。父親勞作時還是那麼細心，先摘外層的花椒，外面的沒有了，再用繩子把已經摘完的枝條系住，拽往別的樹枝留出空，方便摘裡面的，更防止刺到手；裡面的摘完了，再站在凳子上摘比較高的，這樣依次摘下來，一棵花椒樹就摘完了。透過稀疏的樹枝，看見父親笨拙的忙碌着，中間不時的用毛巾擦一擦汗，心裡不禁一陣酸痛。“爺，忙完後來我家吧。我那裡有地方住的。”休息的時候我說，“好啊，我正想去你那裡看看呢。等我忙完家裡的活就去。”父親一臉高興，“城裡有時生活不方便，爬上爬下的累。”每次和父親商量讓他來我家住，父親總是一個態度，先是答應，然後再說城裡的各種不方便，最後就不了了之了。其實不說也明白，父親何嘗不想到城裡享幾天福？他是怕拖累了我，怕給我增加負擔！

　　中午回家吃飯時，在路上碰見幼時夥伴，和他聊了一會天，耽誤了回家，父親就打電話催我。快到家門口的時候，看見父親站在大門口焦急的等我，“到時間不吃飯去哪裡了？幹活不吃飯人受不了！”父親有點生氣的對我說，我笑笑沒說話。吃飯時大嫂帶着責備的口氣對我說：“你不回來咱爸就不吃飯，非要等你回來一塊吃！”我心裡了一陣發酸，朱自清《背影》中的父親曾讓我唏噓不已，但現實的父親給予我的更多！

　　吃飯的時候，大嫂多加了幾個菜，其中炒雞塊有大半碗，父親首先給我夾了幾個，放在我眼前的盤子上，好像我夠不着夾菜。其實在城裡這些菜非常平常，但父親執意要把他認為最好吃的東西留給我，雖然我已經快四十的人了，在父親的眼中，我依然是小時的我，需要大人呵護疼愛和關心。我吃着雞塊，心裡有些發酸：父親已是快八十的老人了，在看到自己的孩子時卻依然表現出慈祥的，發自內心的，如水的，不用任何語言表達的愛。

　　回城的路上，望着遠處的青山，鬱鬱蔥蔥的。人說：父愛如山。不錯，父親用他那寬闊的胸膛，撐起一個完整的家，其胸懷何其用山來表示？當父親已近古稀時，肩膀不再那麼剛強時，父愛便轉換另一種方式，愛的平靜，愛的自然，不留任何痕迹。父愛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