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

　　一個偶發的事件，改變了我的生活軌跡。我不再困於一隅，看不見人間煙火。每天早晚我都要穿城而過，然後在握手樓的一套六十多平米里休憩。

　　清晨，東邊一家人的門“砰”的一聲，主人出門去了；樓下傳來“唰唰”聲，那是馬路天使在清潔街道；陽光也溫熱起來，催人起床。走在街道，孩子背着書包，生意人在拉卷門，小攤們在擺放工具。走進百年老字號的“大眾餐館”，五十個桌子找不着空位。這裡的早餐品種多，西北的麵食北方的餃、武漢的熱乾麵赤壁的米粉、還有油炸食品、豆汁雞蛋羹等，人如潮水湧進退出，這景觀從早上七點一直持續到十點，人才漸漸稀少。餐館門前有四五個給顧家擦皮鞋的人，有提着小籃賣水果的人。有二個老太賣手納的鞋墊，每雙十五元，讓人想起母親給兒時的我們做的千層底布鞋，腳板也輕快起來。

　　四月的道旁樹———樟樹，在清晨里被園藝人修剪。一個起重機似的車子把一個載着人的車斗伸到樟樹的樹冠下，那人手裡握着一個大剪子，把一個個旁逸斜出的枝條嚓嚓的剪下來，街道上躺滿了流着樹汁的粗大枝條，空中充塞着樟樹濃郁的芬芳，兩旁的樟樹連理成穹廬。

　　下午五點后，整座城浸在太陽的暈黃里。街道樹墨綠的，鋼筋混凝土的樓房灰色的，門店的門面有中式的、有歐式的。我走過小吃店、手機維修店、水果店、書店、衣店、超市、雜貨店、電器店、漁具店、批發店。。。。。。街上的人人來人往。店鋪里已燈火絢爛，果木碳烤鴨旋轉着，吐着誘人的香。

　　江南百貨的街道輔着幾十個餐桌，主打菜是油燜龍蝦。艷紅的龍蝦一個個蜷曲着身子，勾人的鮮味扯着人的腳步，白而嫩的鮮肉、橙色的蝦膏纏繞着舌尖的味蕾，整個街道瀰漫著夏的味道。

　　握手樓沉浸於夜色里，鍋鏟碰鐵鍋的聲音、大人喊孩子吃飯的聲音、隔壁人家涮洗的聲音。偶爾也有男人與女人鬥嘴的聲音，沒幾個來合，男人往往就敗下陣來。

　　每晚的七、八點，都有一群狗在樓下扯皮，它們狂吠、甚或撕打，直到有人出來吆喝，那群狗才哼哈着散開。夜氣里充溢着油燜龍蝦的味兒，耳里充斥着廚師掂着勺子敲鍋沿的聲音。食客在餐桌上推杯換盞的聲音，喲五喝六的聲音，這聲音一直持續到凌晨二三點。

　　有月的夜晚，月光會調皮地跑進臨陽台的房間里來，把人從夢裡喚醒。站在六層樓的陽台上，一輪圓月掛在人家的房頂上。這圓月是否是去年我們在鄉下支教時掛在山尖上的月兒？是否是兒時掛在谷堆上空的月兒？如果是，月兒你是否還認得今天站在你面前的我是誰了嗎？月兒走進了幾朵雲里，如嬰兒躺在搖籃里的安適。月兒走着走着，它終於走出了搖籃，走進了廣漠的深藍，彷彿一頭跌進了無風的湖水，湖水洗濯着月兒，月兒愈發地嫵媚，如淋浴出水的芙蓉。這夜就只屬於月兒了，它在守望着人家的夢的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