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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的背影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pp958

  我以為記載歷史的不只是文字,它的載體還可以是一間老屋,一條衚衕,一方河塘。

  老屋是我們家的,作為歷史的見證,我總以它為傲。老屋其實不老,才住過四代人,也不過三四十年歷史而且和衚衕、河塘相比它最年輕了。但老屋的確老了,屋裡的年輕人一代代離它遠去,它的夥伴也只剩下一條衚衕、一方河塘了。

  又回老屋,沒了昔日好友相伴,帶着侄子、侄女們重拾舊日的時光。

  曾經老屋的背後只是一處廢棄了的園子,人走後長成樹林一片。如今園子擴大了,荒草凄凄。看慣了草木的孩子們並無多大興緻,我卻如數家珍似的向孩子們講解着園裡一磚一瓦的歷史。這歲月的長河裡不應該只交織着我的夢,也應該生長着孩子們的夢。

  撫摸着那棵歪脖子老柳樹粗糙的樹皮,思緒像這樹的年輪一圈圈地旋轉着。柳樹很矮,兒時的我們總是在它們身上爬上爬下,春天檸柳笛,編花環,夏天躺在上面睡覺。我們問祖母柳樹為什麼長這麼矮,祖母說,小樹苗無人打理就容易長歪,人也一樣。我們聽得似懂非懂,依然玩得不亦樂乎卻很少折柳枝了。樹下有兩大塊又圓又厚的石台,放了學,我們就趴在上面寫作業,雖然沒有凳子坐但我們總以能搶到它為榮。祖母說,圓台是用來碾糧食的,碾碎的麵粉才能蒸饃饃。儘管我們還是很喜歡玩泥巴,可自從聽了祖母的話,我們就只是把捏好的小泥人、小酒壺、小茶杯擺在上面而且玩完了總不忘記把它擦乾淨。孩子們津津有味地聽着我的童年,從他們眼神里我讀出一種灼灼燃燒的渴望。

  沒了人煙,老屋的背影愈發顯得滄桑。小時候我們總愛用手指摳去那被歲月侵蝕掉的磚沫,而如今無論身在何方,只要陰雨天總會惦念老屋。老屋緊挨着衚衕,衚衕緊牽着老屋,他們彷彿風雨中的一對蒼髮夫妻。衚衕的土地很堅實,我以為它會比老屋更硬朗,所以心裡很踏實。

  衚衕不足兩米寬,曲曲折折,像一根線串起每戶人家,串成銀光閃閃的珍珠項鏈,嵌在小村的紀念冊里。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爬上窗戶,農閑的鄉親才揉開朦朧的睡眼,打開雞圈、羊圈,隨它們穿過衚衕去覓食,這才洗手做飯。伴着雞鳴、狗吠、羊咩,衚衕兒馬上就熱鬧起來了。“豆腐、豆腐、豆腐……”聽到長長的吆喝聲,正在做飯的祖母抽不開身總吩咐我或祖父端着葫蘆做的瓢盛滿滾圓的黃豆粒兒去衚衕等着,想吃豆腐的鄉親一手端着瓢一手提着盆從家裡走出來,見面和鄰里打聲招呼,耐心地等着賣豆腐的大伯。大伯看一眼瓢就直接把豆子往袋裡倒,麻利地切下豆腐放進盆里遞給鄉親。我問祖母,大伯怎麼不稱豆子就給豆腐。祖母說,稱什麼,人心裡都上着桿秤呢,給眼看的稱那是擺設。孩子們聽得入了神,衚衕里故事雖古老,可孩子們聽起來很新鮮。我捧了一掊土貼在胸前,孩子們也跟着效仿。

  衚衕的盡頭是一個河塘,我以為它流動的生命是阻攔不住的。河塘四周的小路已消失了蹤影,可我還能憑着記憶找回,孩子們也歡呼着踩出了自己的小路。

  河塘並不大,全是人工挖的。周圍載滿了樹,夏天綠蔭一片,也是鳥兒的天堂。農忙時,大伯大叔牽着牛從田裡回來總會在河邊歇歇腳,把牛栓在樹上,拽上幾把野草添添老牛的肚皮。然後掬上一捧水洗洗臉,洗洗腳,或悠閑地倚着柳樹眯上一覺或跟鄉親們嘮嘮嗑,直到家人喊吃飯才回家。我常隨祖母到河邊采些野菜,回家做湯喝。總會遇見後腦勺長了一個肉疙瘩的大鬍子爺爺坐在柳樹根下抽着煙斗。有一次爺爺神秘地招手讓我過去,我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原來爺爺腳下有好多小魚兒正在網裡吃饅頭呢。爺爺一網打盡,把大魚給我帶回家,小魚兒又放回水裡。我給孩子們找了座位,落地的樹葉,丟棄的磚頭,砍掉的樹根……我們玩着,鬧着,在長輩們坐過的座位上一直坐到日落黃昏。我能看得見倒映在水裡的老屋,卻看不清它的背影。

  夜深了,孩子們已然入睡,但願他們可以做一個酣暢淋漓的美夢。可它又怎能僅僅只是一個美麗的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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