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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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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歌聲 標籤:父親的病 母親節

  文/龍飄飄

  曾記得多年前的一個生活截圖:雨天里,天光有幾分晦暗,窗前那棵老榆樹靜立在雨中,濃密的樹冠猶如一把巨傘,把窗外那片天地籠罩得嚴嚴實實,只在幾處枝葉疏漏的地方不時滴滴答答地落下一些雨珠。那雨珠自高而下,有如山澗的石縫滾落出的山泉,在樹蔭下那片黃土地上滴水穿石般滴打出幾個小小的水坑。

  雞群聚籠在樹根周圍,靜靜的,或立或卧,一時間沒有了平日里的嘈雜。此時,四周也很靜,只聽得沙沙的雨聲,雨聲中偶爾也夾雜了幾縷低微的嗚嗚聲。那聲音是從雞群里傳出的。聽母親說,那是雞在發愁。雨不停,它們在為明天的生計發愁呢。

  窗前的這場景似乎也正是我們這個平凡農家的映像。榆樹下的雞群,平日里總是忙不迭地跑前跑后、刨來刨去,辛苦那是自然,不過總算還能刨到果腹的食物的。有時也憂愁,比如就怕這雨連月不開會影響生計。但事實上太陽時常不幾天就出來了,這世界畢竟還是晴天多。

  那年月大家日子都苦,能填飽肚子就算是好光景了。我家雖無長物、極普通,但在父母辛勤操持下,特別是經母親的精打細算后,還不曾斷過頓。記得母親時常掛在嘴上的那句話:過日子要細水長流。這也是她能使我們在艱難的歲月里不曾斷過頓的密訣。

  庄稼人歷來是沒有節假日的,只有在這種雨天里才能消停幾天。雨天里的鄉村很安靜,很悠閑,也覺着很幸福。

  雨天不能去外面玩耍讓還是小孩子的我很失意,只好無奈地在炕上玩那些獨角的無聊遊戲,眼睛不時瞅瞅窗外,心裡急切盼望着雨過天晴。這時,往往有母親陪伴在身邊,她一邊做着針線活,還一邊輕聲哼唱着歌曲。記得唱的最多的有一首歌,那歌里唱道:“小河的水清悠悠,莊稼蓋滿了溝,解放軍進山來,幫助咱們鬧秋收……,吃的是一鍋飯,點的是一燈油……”。那歌曲好婉轉,歌詞也好長。我的印象里,母親的歌聲似乎也有一點郭蘭英沙啞的韻味。我一直以為那是一首婉麗的民歌。也巧了,母親年輕時是村裡的婦女幹部,而且一干就是好多年。我的父親是個復轉軍人,是同志願軍一批的解放軍,參加過西藏平叛,立過三等功。每每聽到母親哼唱這首歌,我就覺得這歌與我家有關,很親切!

  雨天里地上那淙細流,宛如一條悠悠的小河,緩緩地流淌,一路滋潤着沿途的花草苗木,也滋潤着我的身心。

  這條小河一路流了下去,一晃就是幾十年。

  往後的日子裡,隨着我求學、工作、成家立業,似乎總是忙忙碌碌的。我自己覺着生活一天比一天開心,一天比一天豐富多彩,只是回到母親身邊的時間卻越來越少。有次忽然覺得母親的頭髮白了許多,但並未想的更多,也沒在意母親還唱沒唱過那首歌。

  父親過世以後,我把母親接到身邊。此時我注意到母親有些老了,她的話也少了些,但精神頭還可以。除了有時念叨一下老家,她總是忙前忙后地幫着做家務。她不太愛上街,最多有時在樓下院子里坐坐。我記得她除了聽聽秦腔戲,沒再哼唱過什麼歌曲。

  在我生活最糟糕的那幾年裡,我有意把母親支開,我想閉門舔傷,也想盡量讓她老人家少擔點心。可誰知每隔一個時期去看她,雖聽她口上老是說:好着呢!可我分明看到她的頭髮一次比一次白的多了,嘴裡的牙齒也越來越少,連背也有些駝了。聽家裡人說,母親經常念叨說:“我要是在他們身邊,興許能幫他們做點什麼。”每每聽到此,我的淚就會不由自主地奪眶而出。

  我的女兒出生后,我把母親接了回來。一開始母親似乎還沒回過味,有點淡。可當她一見到這個可愛的小孫女,一下子就抱住不鬆手了,寶貝得不知怎麼親才好!我的這個冷清了好久的家再次有了生機,有了熱情,有了幸福的笑聲。

  有一天,我下班回家一開門,聽到了一串歌聲,很驚訝、也好親切。那是母親的歌聲!但那歌聲里哼唱的已不是從前那“小河的水清悠悠”,取而代之的卻是“小燕子,穿花衣,每年春天到這裡,要問燕子為什麼?燕子說:這裡的春天最美麗……”。

  這是母親在逗着她的孫女。母親這歌聲雖比當年滄桑了一些,但聽起來卻的確充滿了活力與幸福。

  我問母親怎麼不再唱那首“小河的水清悠悠”了?母親一邊逗着孩子,一邊說:“那歌太老了!”

  我說:“愛唱就唱唄!管那麼多幹啥?只要你高興!”

  母親抬眼看看我,臉上有了些笑意。隨即又沖我擺擺手說:“輕聲點,別把孩子嚇着!”

  我忽然又想起我家窗前那棵大榆樹,覺着母親就是那大樹,有母親在生活便也有了陰涼,很幸福!

  朦朧間,我似乎又聽到了從那樹蔭下的窗戶里傳出的歌聲:“小河的水清悠悠,莊稼蓋滿了溝,……”

  很親切,那是母親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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