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最後的優雅留給自己

　　把最後的優雅留給自己

　　這是一個聽來的故事。

　　朋友說，她昨天去理髮時遇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有個女的剛做了一個很大的手術，還沒恢復好，便去染頭髮。”說這些的時候，她眉頭緊皺，嘴角上揚，雙手叉腰，做了一個誇張的動作，似乎心裡也鬱結着一團氣，我的心不禁隨之觸動了一下。

　　“關鍵的是，她只是髮根剛露出一點白頭髮，大概也就一寸左右。”朋友一邊說著，一邊伸出食指在空中比劃着。透過被她的手指劃過的曲線，我彷彿看到了一個打扮入時、皮膚白皙的女子，幾顆似漏非漏的牙齒掩映在她優雅的微笑里，頂着一頭燙了小波浪的髮絲，整齊而有光澤……

　　這樣想着，忽然心升一種憐惜的情愫。

　　“哦，她做的什麼手術？”我開始表現出對這件事很有興趣。

　　“乳腺癌，……，她說她是剛剛切除了一個乳房。”

　　一時間，我和她同時陷入了沉默。

　　其實，我很想說點什麼，可是一堆的聲音都哽在嗓子眼裡，實在辨不出哪一個是最想表達的。愣愣的坐在椅子上，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把複雜寫在臉上。

　　緩緩地，朋友繼續說：“她下一步就要接受化療，頭髮都要剪光的……”

　　“也許，這是她最後一次去染頭髮了呢，在最後的日子裡活得優雅些。”我想我是不認可她的做法的，可是說出來的卻是這樣的話語。

　　“即便真是這樣，我還是覺得不可思議，漂亮和生命相比，顯然是後者重要啊！”朋友的情緒有些激動了。

　　我終究沒有詢問那個人的大致年齡，漂亮與否，說真的，我覺得這已不是很重要了。

　　不論怎樣，這是普通的患者不會做出的抉擇。

　　但這並不影響我想象着這是一個面容姣好、韻味十足、舉手投足都透着一股優雅的端莊女性，也許年齡會是在四十歲以上吧，不然，朋友一定會特意提到的。

　　在這個世界上，我們都堪稱芸芸眾生、凡夫俗子之列，有太多的女子出門前精心的裝扮自己，是為工作？是為應酬？我想，更多的動力應該源於自己的心情。因為，走在大街上，我們每時每刻都能看到氣質各異修飾獨特的女子。有極為年輕的，穿着新穎而大膽，笑容綻放的像花兒一樣，即便只是行走，也會給人活蹦亂跳的感覺；也有或是穿着莊重但直挺着胸脯或是引領時尚比少女多了幾分女人味的中年女性；亦有用脂粉遮蓋了蝴蝶斑腳步輕盈姿態從容的說好聽點叫資深美女說難聽些是過了季的中老年女人……

　　匆匆一過而已，有誰在路人的眼裡留下過永恆的關乎美麗的記憶？

　　即便這樣，也並不影響一代又一代一波又一波的女孩子或者女人們花費大多的時間和精力在穿着打扮上。

　　也許，這樣才不枉為女人。

　　不論是活得奔忙的還是洒脫悠然的，都大可以如此精緻的遊走於人世。

　　可是，這位已被殘忍的診斷為癌晚期的女人，緣何也這樣精緻呢？她有沒有足夠強大的內心去迎接別人蔘雜着鄙薄與憐憫的笑意？逐漸被病魔銷蝕的身體真的還需要如此苛刻的追求外在的妝飾？

　　對此，我多少是有些困惑的，從朋友的話語里我似乎也明了當時目睹她染髮的人其實都或委婉或直接的呈現出的不可理喻。

　　這樣的病魔，在很多人看來，足以在瞬間把自己摧毀，這個世界也從此暗無天日，陽光不會再從自己的身邊升起。那將是一種何等的落寞與無奈，捶胸頓足的詛咒上天討伐命運都無果之後，只能慢慢的獨自吞咽苦水。

　　而她，卻能這樣安之若素的走進理髮店捯飭那無關緊要寸把長的銀髮，這當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能心平氣和的與別人說起厄運已然降臨到自己原本健康的身軀？

　　她怕是已經痛苦過了吧！找一個無人的角落，眼淚先是恣肆奔涌刷過自己的臉龐，不是梨花帶雨的委屈，而是長了窟窿的枯木正經受着風雨的剝離。未流盡的淚滴最終還是回籠進有些空蕩的內心，抿住嘴唇，默默承受着這突如其來的打擊。

　　生命之於自己，也許時日不多了吧，她一定這樣想過！可是，人前人後她是優雅了大半生的自己，末了，沒有人再去計較自己的容顏，自己萬不可邋遢兮兮惶惶恐恐的掰着手指計算為數不多的日子。

　　那將是比死亡更加殘酷的事實！她寧可收拾停當葆有自己一貫的優雅，哪怕，這些其實都已無人問津，但她仍然會再固執一次，把最後的優雅留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