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私人訂製》看人類的劣根性

　　早上洗碗時失手打碎了一隻盤子。這是去年八月搬進新居以來，被我打碎的第二隻盤子，此外，我還打碎了三個杯子，摔壞了一隻塑料碗。沒辦法，從小就毛手毛腳，做事又常常漫不經心，打碎東西是家常便飯。這也算是個性使然，人生一世，什麼都好改，就是個性這東西，難掰。老話兒不是說么，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說到本性，不由有些怨憤地想到了人的劣根性。這是一場電影引發的感嘆。昨晚在家裡看《私人訂製》，着實產生了不少感想。對這部影片，人們議論紛紛，褒貶不一。我這人比較善良，從小就被爹媽教育着，看人要看好的方面，所以在我眼裡優點總是大過缺點的。從這部影片里，我看到了許多閃光點，來，現在咱們一起數星星吧！

　　有人說馮導這部作品有些頭重腳輕，前面范偉主演的部分是重頭戲，後面兩部分顯得單薄，戲份不夠。我卻不覺得它失重。這部影片構架很清晰，由苗圃圓寧死不屈的牢獄夢做引子，進入三段各自獨立的故事，最後附送一個道歉環節，將一部看似荒誕滑稽的輕喜劇冠上一個嚴肅而不容忽視的話題，於嬉笑怒罵中點撥人生，就像是半醉時啜了一塊冰，讓人不禁一個激靈——發人深省是一個沉痛的、不易達到的境界，有時候一瞬間的清涼就已足夠。

　　《私人訂製》可以看成是《甲方乙方》的續集，它延續了《甲方乙方》的運行模式，繼續以給人“圓夢”作為謀生的手段，甚至為此而不擇手段。范偉演的司機想要體驗當大官的感覺，他們就給他安排了一個“鎮級市”領導的角色，帶他參觀綉庄古剎，接見“外賓”老鄉，出入高級會所，以利動之，以色誘之，終於攻下了這個看似鐵板一塊的堡壘。這些情節是很可喜的，而這段故事的末尾總結則犀利地表明了觀點。這一段台詞很精彩，我把他們記錄了下來:

　　經不住誘惑可以理解，但要勇於承認。

　　自從演領導以來，心態確實產生了一些變化，以為坐到這個位置上，就自然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忘記了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破的道理。曾經厭惡反感的官話，說得越來越真誠；阿諛奉承的話聽得越來越順耳。雖然還是做到了拒絕貪污受賄，但卻沒能防住別有用心的屬下對我身體上格外的關心。群眾裡面有壞人啊！

　　群眾要都是省油的燈，幹部也不會被拉下水。

　　為官一任，不犯錯誤，但也不作為，它也是一種腐敗啊！

　　有史以來，人類對金錢、權勢和美色的追求，推進了社會的發展，也催生了貪污和腐敗。這是人類最大的劣根性，有私心就有腐敗，人心不足，腐敗不止。官字兩張口，權力與腐敗二者就是形與影的關係，區別只在於見不見得光而已。

　　第二段是李成儒扮演的大導，拍了大半輩子俗片，突然想尋找雅的感覺。這段故事比較荒唐，歌劇、芭蕾、崑曲那都不叫高雅，他們跑到髒亂差的工棚里找着了“雅”的感覺。他們還總結了“四不二堅持”的“雅六條”:不好看不好聽不好懂不接地氣，堅持審丑，堅持莫名其妙。這也是當今社會上那些款兒腕兒們無聊之餘的追求。大導把民工們弄進賓館住着，自己則盤膝坐在空蕩、破舊、散發著異味的工棚的沙地上，聽着震耳欲聾的機器聲，體會他所認為的“雅”，結果患上了“雅過敏”，命在旦夕。楊重（葛優）靈機一動，雅過敏無葯可治，那就往俗窩裡帶吧！果不其然，夜總會裡濃妝艷抹的小姐們一出馬，生命垂危的大導很快就逢凶化吉、轉危為安了。這位俗了一輩子、俗出名氣俗出風格俗出亞洲俗向世界的大導還是不甘心，非要實現雅的夢想，“私人訂製”也真能搗鼓，愣是弄來個彈棉花的村夫王阿強，給他安了個身份，說是叔牙第N代傳人，血液里大雅且不曾沾染紅塵。大導押上全副身家，與王阿強換了血，一腔俗血成就了王阿強的俗名，而俗進奧斯卡終身的大導則披一頭亂髮，在棉花製成的雲朵下，神情木訥地表演他的高雅藝術:彈棉花。

　　這一段又表現了人類的另一劣根性:得隴望蜀。用俗話很好概括，就叫:吃着碗里的看着鍋里的，這山望着那山高。如今社會上離婚率為什麼這麼高？一大部分原因就是這種心理在作怪。孩子是自己的好，老婆是人家的好。自己老公不夠浪漫，出去偷情，既享受又刺激。信息時代又提供了無數條出軌的捷徑，多重攻擊之下婚姻危如累卵。據說去年濟南一市結婚三萬餘對，離婚兩萬餘對，這個統計數字已經夠讓人信仰崩潰了。

　　第三段故事起源於小馬的報恩。多年前小馬墜河，被丹姐救起，如今就在丹姐生日這天完成她的一個心愿。半生潦倒的丹姐許的願望很直接:有錢！於是，她就被打造成了一個身家千億的富婆，眼裡沒有門——自有人前頭開道；去看房產，別人拚命壓價，他們使勁抬價，不貴不買；出入有三兒作陪，三兒是什麼知道么？第三者，小三兒啊！這還是個必不可少的配置，可見無論男人女人，錢多了，感情就不值錢了 ，從一而終那是屁話！

　　可是那些身家千億的人們真就能過得那麼自在嗎？葛優公布答案了，未必。真有那麼大的身家，每天一睜眼就得考慮還給銀行的利息。用丹姐的話說，就像一件濕衣服，脫了冷，穿着也冷。這又體現了人類一個劣根性:逐利。為錢所役，為利所趨，擁有再多的身家，最終只是淪為金錢的奴隸。相比之下，簡單的小康之家反而更幸福，更自在。毋庸置疑，沒有那麼大的思想壓力，自然吃着放心，睡着安心。

　　這段故事以《時間都去哪兒了》的歌聲結尾。第一次聽這首歌是在春節晚會上，吉他彈唱，伴以大萌子一家每年一張照片，直到女孩長大，父母都老了。那歌詞很質樸:“時間都去哪兒了？還沒好好感受年輕就老了，生兒養女一輩子，滿腦子都是孩子哭了笑了。時間都去哪兒了？還沒好好看着你眼睛就花了，柴米油鹽半輩子轉眼就只剩下滿臉的皺紋了。”這是一首容易讓人下淚的歌，曲調深情，歌詞更煽情 ，每聽一次就騙得我傷感一次，也因此更心疼白髮蒼蒼的雙親。馮導煽情的功力果然不凡啊！

　　電影最後還附送了一個道歉環節，“私人訂製”的四位成員各自奔向一個所在——

　　向陽光道歉。

　　向森林道歉。

　　向大地道歉。

　　向河流道歉。

　　向養育我們的地球家園道歉。

　　到這裡，我肅然起敬。我不認為這是個附錄的部分，正相反，我覺得整部輕喜劇到了這裡才凸顯出真正的意義。如果說這是一部揭露人性的大集合，那麼到了這裡，人類最惡劣的一面才被徹底地揭露了出來。看看這不時被霧霾籠罩的天空吧，看看這被亂砍濫伐毀去了大半的森林，看看過量開採后坑坑窪窪到處沉陷的大地，還有那被污染得面目全非的河流！多麼可恥啊，作為這星球上主宰的我們，如此肆意地揮霍着大地母親留給我們的一切，不知珍惜，還毫無顧忌地摧殘它，抹黑它，毀滅它！太可恥了，我們是應該向這個世界致以最真誠的歉意！

　　電影結束了，字幕湧現，一個採訪同時在進行：

　　——如果你有十萬，你會把它捐出去嗎？

　　——我會。

　　——一百萬呢？

　　——我會。

　　——一千萬呢？

　　——我會。

　　——一輛汽車呢？

　　含笑搖頭。

　　——為什麼？

　　——因為我真有一輛汽車。

　　這說明了什麼？夸夸其談誰都會，論到實事上，就有待商榷了。這，也是一種劣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