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媽已老成

　　有多少人還記得孩提時自己吃奶的情景？估計沒多少，可我卻能很清晰地記得，我也在感嘆我的記憶力是多麼地好，真是讀醫的料啊。很多小孩子對自己的童年的記憶都是在三歲以後，我又不是天才，所以你懂的，我是三歲后還吃着奶（人的），要不怎麼能記得吃奶呢。每天早上，我掙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小腳丫拚命地敲打床板，然後就是配上我的哭聲，拚命地喊我媽，毫無疑問，她肯定是在廚房遠遠就說“知啊知啊，別哭了”，然後她就過來，撩起上衣，我就……，後來鄰居笑我，“這麼大了還吃奶”然後說用食指向他們的臉，表示我不知害羞多少錢一兩的意思！我確實不懂，給我吃我就吃，不知多甜呢，小孩子的快樂你們大人不懂。後來我也不知什麼時候斷了奶。說話吃人奶的人身體應該強壯少病才對，可我相反，常常去衛生站跑，連村醫都怕我了，叫我們去鎮醫院看，他們不敢看了。看來我白吃奶啦，媽，我下輩子不吃奶了，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

　　我很大時還和我媽一起睡，那時我看電視看到死人死後沒了呼吸，又不會動，所以我也就怕怕的，害怕我媽也是這樣。早上時我醒了，她還沒醒，看着她一動不動的，就這樣……，把我嚇着了，我就趕緊學着電視上的樣子，用手指放在她的鼻子上，感覺有風吹過來了才放心了繼續睡……

　　她其實啥也不幹不了，家務就兩樣最拿手，燒火和擔柴。其實每樣都不行，只能說有多年的臨床經驗。小學時，我們母子倆是一對搭檔，她燒火我炒菜。在冬天的時候，我要炒青菜，這青菜吧，也就是猛火炒才好吃，我家的火灶，從設計上就不是為人的吃飯炒菜而設計的，是考慮為煮蕃薯及蕃薯藤葉等為豬吃的東西而設計的，可見我家的人的地位是遠遠不如豬的來的瀟洒，而煮蕃薯用的鍋就是大大的，所以土灶也順理成章是高大的啦。我媽少說也有多年的臨床燒火經驗了吧，灶就那麼高，上面的鍋也很高，而火就必須加大才能夠着鍋底，她就要不就是把所有的柴塞進去造成嚴重缺氧而沒火，媽，這柴不要錢，也要力氣才能搬得回來啊。要不就是放幾根稻梗在那燒，火力根本不夠，真是燒柴容易，搬柴不易，且燒且珍惜啊。到最後，青菜就這麼熬成了黃菜，我是沒什麼胃口吃了，我二姐在農田幹活回來后吃我炒的黃菜，看她嚼得那麼響，感覺還津津有味的樣子呢，給了我童年的心靈無限的錯覺啊，原來我炒的菜如此好吃！

　　再說她擔柴吧，人家的媽都是用一根繩子把稻草或甘蔗葉一捆捆綁起來，然後背回家。她用家裡專門擔青草呀給豬吃的用鐵絲做成的那種擔來搬，我們一般擔東西時兩個擔都是一前一後，而她，沒這個力氣，就用一個，把那些乾柴全部裝在裡面，然後一條扁擔插進去，中間放在肩膀上，雙手搭在另一頭，然後就一瘸一拐，雄赳赳，氣昂昂，跨過村莊，直奔廚房，要是村裡安上個喇叭，放着國歌，那是多麼亢奮的事啊，估計甲亢的病人要羨慕嫉妒恨啦。

　　就是這種壯行，把一個個鐵絲做的擔子搞變型了，我姐去用這擔子去割蕃薯葉給豬吃時就苦不堪言，放蕃薯葉不好放，有時我擔著時，還把裡面的東西給倒出來啦。於是全家一起向她宣戰，把她逼回到三八線以外。

　　小學時我會種菜，自家吃不完就拿去賣，說種菜，其實也是五分之一被我姐逼的，三分之一是我的虛榮心，剩下的是我喜歡的。說虛榮心吧，我最喜歡人幹些別人不會幹的，像大家喜歡打籃球，我就偏不打，大家喜歡打遊戲，我就偏不喜歡。我媽對我小學時最自豪的一件事就是這個了，誰要是來我家，她肯定給你嘮上幾次。我表示聽不見。

　　她還有個好習慣，那就是掃地。她掃地可辛苦啦，每次把大廳不洒水地掃一遍，然後在我睡的房間掃一下，把我床底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翻出來，掃掃，然後又不按順序搬回去，我的嘛，歷來是亂的。到我姐姐的房間，她都是把東西放得整整齊齊的，這樣被我媽一折騰，全亂了。所以我媽每次掃屋，我們兄弟姐妹就團結一致向她看，看她哪裡逃！她打掃的事一直持續到現在，現在的情況不一樣，姐姐們都嫁了，她也老了，可就一直掃我的，因為我不在家，掃我房間是她的精神依託，我在家時，坐在我房間門口，等我醒來……